那一瞬間季星臨的腦袋幾乎是空白的,沒有恨,也沒有怨,隻是無力,就像踩在斷崖邊上,一隻腳已經淩空,再進一步,隻要一步,就是深深的墜落。
他的小多,他僅有的寶貝,也被他牽連,受了傷害。
老話說命中帶煞,就是用來形容他這種人的吧。
季星臨甩了自己一巴掌,強迫自己清醒並冷靜,現在沒時間自怨自艾。他迅速攔了一輛出租車送時小多去醫院。小姑娘軟軟地靠在他懷裏,血跡洇在他的衣服上,看上去觸目驚心。
司機是個好人,一邊踩油門加速,一邊問他出了什麼事,要不要報警。
季星臨嗓子沙啞得幾乎說不出話,他用力地閉了下眼睛,低聲說:“是我的錯,都怪我。”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剛好看見那個英俊又陰鬱的少年低下頭,將嘴唇印在懷中女孩的額角上。
莫名地,司機竟然從一個單薄的吻中讀出了一種深刻入骨的東西,仿佛少年懷裏抱著的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寶貝。就像喬峰說的,四海列國,千秋萬載,隻有一個阿朱。
季星臨也隻有一個小多,他想給她最好的保護,卻總是給她帶來傷害。
心髒和指尖同時抽痛起來,季星臨咬緊牙,把溢滿眼眶的情緒統統逼了回去。
時小多頭上的傷口隻是皮外傷,不嚴重,比較麻煩的是腳踝,腓骨和韌帶都有不同程度的撕裂,要打石膏,還要臥床靜養。
時小多已經轉去病房了,季星臨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忽然覺得身上冷得厲害。
他從時小多的手機裏找到了時遇的號碼,通知家屬,然後聯係班主任顧若楊,最後是池樹,他在電話裏將方才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池樹聲音鎮定,對季星臨說:“別擔心,我馬上來。”
池樹和時遇同時趕到醫院,都帶著仆仆風塵,夏日濃烈的陽光自身後追過來,亮得晃眼。
時遇麵色鐵青,撞開季星臨的肩膀,進病房去探望時小多。時小多已經打上了石膏,右腿吊著,腦袋上纏了一圈紗布。注射的消炎藥裏有安眠的成分,她正睡著,還沒醒。
時遇在病床前站了一會兒,用棉花棒蘸著水,潤了潤時小多幹裂的唇,然後掖好被角,推門走出去。
見時遇出來,池樹立即迎上去,對著時遇鞠了一躬,說:“我叫池樹,是季星臨的哥哥,發生這樣的事,我深感抱歉,對不起。我會負責後續的治療費用,也會進行賠償,不敢奢求您的原諒,隻希望時念能早日康複,一切都好。”
池樹主動道歉,態度誠懇,生生把時遇的滿腔怒火堵了回去。她打也不是,罵也不是,憋得幾乎要爆炸,指了指季星臨的鼻尖,咬牙道:“你跟我來,我有話和你說!”
〔144〕
陽光穿過玻璃落進樓梯間,細小的顆粒在光柱裏飄蕩沉浮。
時遇穿著白襯衫和牛仔長褲,高跟鞋款式簡潔,顯得腿形細長,十分好看。她急匆匆地從學校趕到醫院,頭發有些亂了,但氣勢仍在,美豔張揚,像花期正好的紅玫瑰。
時遇將衣袖挽到手肘處,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對季星臨說:“聽好了,我現在要揍你,你要是敢還手,這輩子別想再見我妹妹!”
小時候,季星臨因為性格古怪沒少挨打,他熟悉那種滋味和感覺,動也不動地站著,連眉毛都沒皺一下。
讓季星臨沒想到的是,時遇小皮包一掄,一不打臉,二不打胸口和腦袋,而是抽在了他的屁股上。就像家長教訓自家不省心的熊孩子,看起來怒氣衝衝,實則力道溫和,每一下都留了分寸,生怕把孩子打壞了、打怕了,從此再不親人。
時遇一連抽了七八下才停手,胸脯起伏劇烈,是氣的,也是累的。
季星臨從沒挨過這樣的打,直接蒙了,茫然地傻站著。
“挺大個爺們,還是學霸,卻連個小姑娘都保護不好,”時遇瞪他,“該不該揍?”
季星臨有點兒回不過神,茫然點頭:“該。”
時遇攏了攏滑到耳邊的碎發,又問:“這種事還會不會有下次?”
季星臨立即搖頭:“不會,我保證……”
“別跟我保證,我不聽!”時遇昂著頭,下巴一挑,“你記住,這是時念第一次為你受傷,也是最後一次。你把家務事處理好再來找我妹妹,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一次!”
時遇雷厲風行,教訓完季星臨,踢開樓梯間的門走了。
池樹躲在門口偷聽,門板突然打開,險些拍著他的鼻子,他迅速後退一步,齜牙咧嘴地問季星臨:“她是時小多的姐姐?”
季星臨點頭,說:“她叫時遇,‘遇見’的‘遇’。”
池樹立起拇指:“人形朝天椒,嗆嗓子!”
安頓好時小多,就該聊聊還債的事兒了。池樹直截了當,說:“你安心讀書,這些瑣事我來處理。”
季星臨攔住池樹,說:“他們是來找我的,要處理也該由我去處理。對於星曜,我的確有所虧欠,這筆債,我背了。”
池樹還想說什麼,他看了眼季星臨的神色,又把話咽了下去,隻是拍了拍季星臨的肩膀。
生而為人,該有擔當。扛得住責任,才能有出路。
平心而論,池樹很心疼季星臨,也理解季星臨的早慧,更多時候,他以這個少年為傲。
生活一而再地想要砸碎季星臨的骨頭,讓他沉下去,他卻總能咬牙站起來,偶爾也會遲疑,但是從未想過逃避。
時小多有句話說得很對,他是很好的人,而好人,不該受委屈。
〔145〕
季星臨跟顧若楊請了假,在當地一家很有名的餐廳訂了包廂,將三位債主請了去,又準備了幾份特產當禮物。他沒讓池樹出麵,全程由自己主導。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這一次季星臨做足了禮數,那三位也不好意思逞凶耍橫,氣氛倒是多了幾分和諧。
季星臨不是一個圓滑的人,也不會說漂亮的場麵話,他事先從網上下載了兩句開場白,以備不時之需。
等人到齊了,季星臨給三位都倒了杯茶,不等他開口,那個拽倒時小多的女人倒是先說話了:“擺這一出是給誰看呢?鴻門宴啊!告訴你,我們幾個吃過的鹽,比你喝過的水都多,少來這一套!給點小恩小惠就能把賬抹了?做夢!我打聽過了,你們家那套老房子能賣不少錢,該還的債你必須連本帶利地還回來,一分錢都別想少!”
季星臨喝了口茶,說:“吃的鹽比較多,隻能證明您口味重,控製一下吧,對身體不好。”
女人噎了一下,正要拍桌子,被旁邊的中年男人攔住了。
季星臨偷偷撕碎了事先準備的小字條,用他自己的方式開口:“諸位不妨先低頭看一眼你們手上的借條,白紙黑字,簽的都是羅燕的姓名和證件號碼。羅燕並未過世,我也不滿十八周歲,不以自己的收入為主要生活來源,是限製民事行為能力人,從法律的角度說,這筆債是甩不到我頭上的。”
聽到這裏,三人臉色齊齊一變,季星臨沒理會,繼續說:“但是,諸位願意拿出錢來幫星曜治病,就是季家的恩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所以,就算我一分賣房款也沒有拿,這筆債也由我來背。”
“沒拿賣房款?”中年男人冷笑一聲,“糊弄誰呢!沒錢你用什麼還債?西北風嗎?”
繞了這麼大一圈,終於聊到重點了。
“我還在念書,目前的確拿不出錢來。”季星臨說,“但是,我會在律師的見證下給各位重新立一張借據,將借款人從‘羅燕’變更為‘季星臨’,並以銀行的貸款利息為準,進行計息。各位可以規定一個最低還款額度,從高考結束開始,我將按照規定的額度和利息按時向諸位分期還款,直到還清為止。”
季星臨一口氣說完,有條不紊,三個債主麵麵相覷了好一會兒,硬是不知道該從哪裏切入,進行反駁。
氣氛驟然沉默,季星臨按鈴招呼服務員上菜,包廂裏才有了點熱鬧氣息,掩蓋了那一瞬的尷尬。
菜快上齊了,拽倒時小多的那個女人終於挑起了一個話頭,冷聲道:“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就憑我將是明年的高考狀元。”季星臨用濕巾擦了擦手,“不能因為欠債不還而成為失信人員,斷送未來,得不償失。”
季星臨神色坦然,語氣平靜得近乎純粹,沒有任何炫耀的味道,隻是在陳述一個即將發生的事實,那份通透且灑脫的自信把在場的所有人都震了一下,如同燎烈的陽光直刺心底。
季星臨喜歡速戰速決,他抽出一張名片擱在桌麵上:“明天上午十點,我在這家律所等候諸位,一切書麵材料都將在律師的見證下簽字蓋章。當然,你們也可以帶自己信得過的律師過來。很感謝各位當初能出錢幫星曜治病,這份恩情,我會一直記著。”
說著,季星臨自椅子上站起來,向三人鞠了一躬。
這招先兵後禮效果顯著,三位債主都有點兒手足無措,再也說不出咄咄逼人的話。
中年男人心裏甚至湧起一股奇怪的感覺,他想,這個叫季星臨的孩子是個能成大事的主兒。吃得了苦,沉得住氣,像鷹,終有飛於長空的那一天。
離開餐廳時,季星臨口袋裏的手機響了兩聲,時小多在微信裏可憐兮兮地問:“季星臨,你怎麼還不來看我?”
季星臨忽然想起時小多說過的話——釋懷並不意味著要忘記一切,而是即便背負著傷痛,也要好好保重。
他不僅要好好保重,還要好好保護他的女孩。
從今以後,要一直好好的。
〔146〕
腳踝不僅打著石膏,還被吊了起來,時小多哪兒都去不了,隻能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養蘑菇。聯考在即,美術教室加開了許多課程,鹿溪也不能天天來看她了。顧若楊倒是來了一次,帶著一打各科老師發的卷子,叮囑她既要好好養病,也要溫習課程,不能放鬆,不然落下太多,以後就追不上進度了。
時小多感動得一塌糊塗,抓著顧若楊的手,說要為他朗誦一遍《師恩難忘》,被時遇推著腦袋按回到枕頭上。
七天之後,時小多出院了,打著石膏回家靜養。也是在那一天,季星臨和三位遠親達成書麵協議,所有的糾葛都暫時告一段落。
時遇接她回家,走到小區門口時,天色已經暗了。時遇降下車窗刷門禁卡,時小多隱約瞥到綠化帶的陰影裏站著一個人。
不等她看清楚,車子便拐了進去,沒來由地,時小多覺得心跳有點兒快。
回到家,時遇幫時小多洗了澡換了衣服,時小多拖著一條大象腿趴在床上,摸出手機給季星臨打電話。
隻響了一聲,電話就被接通,時小多興衝衝地說:“你是不是在我家門口?我看到你了,不會認錯!”
季星臨似乎笑了一下,輕聲說:“好好養傷,想吃什麼告訴我。”
時小多委屈地開口:“我什麼都不想吃,就想見見你。住院這幾天,你都不來看過我……”
季星臨想說,我來過,每天都來,在病房門口站一站就走了。沒讓你看見,是因為我答應過你姐姐,先處理好家務事,我不想讓你覺得我一無是處。
這些念頭隻在季星臨腦袋裏轉了一圈就被趕了出去,他抬起頭,看著天上的星星,說:“我給三個遠親立了借據,答應他們高考之後定期還錢。我也去看了醫生,做了專業的心理測試。以後,我會按時還錢,按時吃藥,接受心理疏導,小多,我會努力變好,你願意相信我嗎?”
我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隻有一身緩慢愈合的傷口,你願意等我成長,陪我療傷嗎?
你願意陪我熬過這段艱難的歲月,破繭化蝶嗎?
你,願意嗎?
“季星臨,你知道嗎?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友情都是雙向的。”時小多說,“我和你不是等與被等的關係,而是攜手並進的同路人。你在努力變好,我也是,這是一場雙向的奔赴。我們會一起越過山腰,也會一起登上山頂。”
季星臨閉了閉眼睛,呼吸莫名變得輕緩,他在純粹的黑暗中看見一顆星星,閃爍著,為他指出一條路,告訴他,你看,光在那裏。
你從不孤獨,因為,你擁有一顆星星,它永遠溫柔,永遠閃閃發亮。
〔147〕
回去上課那天,時小多的造型十分別致——額頭上貼著一小塊紗布,腳上裹著石膏,腋下一根拐杖,像凱旋的戰士,一身重創後的勳章,崗亭裏的門衛看了她好幾眼。
時遇將車停在校門口,正要扶時小多下車,有人搶先一步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季星臨個子高,幾乎擋住了所有光,彎腰時一枚銀幣吊墜自衣領裏掉出來,在時小多臉上碰了碰,觸感溫熱,帶著少年的體溫和淡香水的木質香調。
時小多倏地紅了臉,季星臨扶著車門,看著時小多說:“我扶你。”
時遇沒說話,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時小多察言觀色,連連擺手,說:“我帶了拐杖,可以走路,不用扶。”
時遇從後備廂裏拿出一根拐杖,時小多拄在腋下慢慢站起來。
拄拐也是個技術活,時小多新手上路,不太熟練,動作有點兒笨拙,一步一步,走得萬分小心,像隻搖搖擺擺的小企鵝。
時小多在前麵走,季星臨緊跟在她身邊,怕她不小心摔了磕了,也怕別人不小心撞著她。
走出去兩步,季星臨想起什麼,回頭看了時遇一眼,說:“放心,我會照顧她。”
時遇沒作聲,神色有點兒冷。
校門口的那段路還好說,進了教學樓就有點兒麻煩了,要爬樓梯。
季星臨伸出手:“我扶你。”
周圍人來人往,路人都會多看時小多一眼,時小多被看得頭皮發麻,哪好意思當眾讓季星臨扶著,連忙擺手說:“不用不用。”
她沒有注意,季星臨的眸光隨著她的話音沉了幾分。
鹿溪和周楚屹從樓上走下來,鹿溪咋咋呼呼,正要說話,嘴巴驟然張成了“〇”字形——她眼看著季星臨直接將時小多背了起來,幹淨利落,甚至透出幾分霸道。
不讓扶?行,背著總可以吧。
季星臨動作突然,時小多沒防備,隻覺天旋地轉,她手忙腳亂地攀住季星臨的肩膀,氣得想咬他耳朵。季星臨一手拿著她的拐杖,一手攬著她的腿彎,從鹿溪和周楚屹麵前走過去,踩著台階一路向上。
周楚屹看著兩人的背影,涼涼地感慨了一句:“這小子好囂張啊!”
鹿溪的回答頗具哲理,她說:“那是因為小多給他囂張的機會,不然,換你試試?你敢直接上手,小多就敢直接抽你!絕不會讓你背!”
周楚屹看鹿溪一眼,鹿溪聳了聳肩:“小多對季星臨和對別人是不一樣的。”
周楚屹一貫愛跟鹿溪抬杠,今天卻靜得出奇,隻是歎了口氣,聽起來輕飄飄的。
臨近教室後門,時小多說什麼都不肯再讓季星臨背,奮力掙紮,甚至在他衣服上咬了一口。季星臨隻得放她下來,她單腳蹦了兩下,臉頰紅得像水果。
季星臨側頭看了一眼,肩膀的衣服上有個明顯的口水印子,挑眉道:“牙口倒是不錯。”
時小多凶他:“再胡來,還咬你!”
季星臨笑了一下。
時小多回給季星臨一個凶巴巴的表情。
進了教室,時小多的木乃伊造型引起一陣躁動,時小多解釋說,就是崴了一下,有點兒骨裂,不嚴重。
上課鈴響了,圍觀的人各自回到座位上,季星臨遞給她幾個本子,說:“前幾天的課堂筆記。”
時小多一愣,和鹿溪一樣,嘴巴都張成了“〇”形。
乖乖,季星臨都學會記筆記了?這是量的改變,還是質的突破?
季星臨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遞出去的手作勢要收回來,說:“不用算了。”
“用的用的,”時小多撲過去拖住他的腕,“學霸的筆記,都是經過萃取的知識精華。”
季星臨屈指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
〔148〕
接下來的日子,時小多成了時遇和季星臨的重點關注對象。時遇開車將她送到校門外,然後由季星臨接手,一路扶著她,進教學樓,再進教室。上樓時,時小多的動作慢,季星臨等得不耐煩又要背她,這一次她有所防備,拚死抵抗。那架勢,就好像季星臨再敢胡來,她就敢用拐杖敲他的腦袋,血濺當場。
午休時鹿溪會買好便當,送到教室來,兩個人為了搶一塊雞腿肉把筷子舞成了少林八卦棍。時小多氣哼哼地表示:“我是病人,你要謙讓病人。”
鹿溪說:“哎嘿,誰還沒有點兒毛病了?臉盲知道嗎?我可是重度臉盲患者,也是病人!”
周楚屹偶爾會來湊熱鬧,兩個女孩吃飽喝足,指揮他端茶遞水倒垃圾。
周楚屹控訴說:“你們這是對男權主義的踐踏。”
鹿溪打著飽嗝說:“小屹子,過來,扶著哀家。食堂做的紅燒茄子甚是美味,哀家吃撐了。”
時小多笑得不行,戳著鹿溪的腦門,說:“您可太有出息了。”
最絕的是化學老師,上課時發現當作教具的石膏不見了,他居然直接從時小多腿上拆了一小塊石膏繃帶,美其名曰,非常時期,非常手段。
他一邊拆,還一邊介紹:“石膏繃帶是用上過漿的紗布繃帶加熟石膏粉製成,塑形能力強,穩定性好。誰來說一下生石膏和熟石膏的區別?這可是一道標準的送分題啊,同學們!”
時小多小聲嘀咕:“您的學生已將您踢出群聊。”
化學老師抬手給了她一個腦瓜嘣。
不隻是周圍的學生,連季星臨都彎出一個淺淺的笑,陽光在那一刻明媚至極。
時小多請了一個星期的病假,功課著實落下不少,塞翁失馬,未必就是壞事。時小多抱著數學卷子在季星臨麵前唉聲歎氣,季星臨摘下耳機,說:“過來,我教你。”
已經放學好一會兒了,教室裏很空,頭頂的風扇帶起細微的風,吹過少年白色的衣領,也吹過女孩細軟的頭發,窗外是粉色的夕陽和溫柔的晚霞。
時小多自前排轉過身,趴在季星臨的桌子上,看著他慢慢寫出解題步驟和公式。季星臨的字好看,手也漂亮,長且直,骨節分明。時小多有點兒走神,視線隨著季星臨的筆鋒來回遊移。季星臨探出一根手指,在她鼻梁上輕輕一敲:“不專心?”
時小多彎起一雙眼睛,笑著說:“誰讓你那麼好看,好看得我都沒辦法專心做題了。”
說這話時,時小多仍趴在桌子上,氣息拂過季星臨的手指,帶著細碎的暖意。
季星臨拍了拍她的腦袋,說她眼光不濟。
有時候做題做得累了,兩個人都趴在桌子上,用同一副耳機聽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