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時間永恒,星辰常在(1 / 3)

〔138〕

星曜去世後,季星臨的失眠狀況更嚴重了,閉上眼睛就聽見羅燕的哭聲,還有季星曜那句微弱的“哥哥,救我”。

晚上睡不著,白天就會加倍疲倦,腦袋裏像是灌了糨糊,什麼都聽不進去,聽進去了也記不住,幾個理論知識點他翻來覆去看了近一個小時,記了前句忘後句,書本一合,幹脆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生物課,老師叫季星臨站起來回答問題,一個極簡單的理論知識,他居然被問住了。這下,不隻是時小多,連季星臨自己都有點兒無措。

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季星臨的狀態有多糟糕,馬上就要高三了,這麼關鍵的當口,半分鍾都耽誤不得,根本沒有時間讓他慢慢調整狀態。顧若楊急得起了一嘴的泡,大把大把地掉頭發。他跟化學老師開玩笑說,這會兒他要是去出家,都不用剃度,等著脫發就行。

顧若楊急,時小多更急,她眼看著季星臨做題的準確率一成一成地往下降,最嚴重的一次,兩個人在圖書館自習,各自寫同一張英語試卷,做完了照著答案一對,季星臨才將將及格,比時小多低了30分。

這已經不是認不認真、努不努力的問題了,時小多咬住嘴唇,表情嚴肅,說:“季星臨,你必須去看醫生。”

他必須做一次全麵的身體檢查和心理測試。

季星臨沒說話,拎著書包起身走人,動作中充滿了對“看醫生”三個字的抵觸。

時小多氣得跺腳。

季星臨大概生氣了,第二天放學沒等時小多,也沒和她一塊去圖書館,自己先走了。時小多是值日生,出去倒個垃圾的工夫,再回來時季星臨已經沒了蹤影。

時小多氣得牙癢癢,她也犯了軸勁,直接殺到藍田居去找人。

池樹抱著狸花貓在門口曬太陽,遠遠看見氣勢洶洶的時小多,笑著打招呼:“晚上好啊,小丫頭!”

時小多說我找季星臨,池樹八卦兮兮地湊過來,低聲問:“他惹你生氣了?”

時小多嚴肅地點頭,池樹一拍手:“揍他啊!別客氣!”

時小多挽起衣袖:“行,我先揍他個生活不能自理!”

池樹豎起拇指:“對頭!就是這個調調!”

季星臨不在藍田居,那就是回家了。時小多打車殺過去,卻在靠近小區的街角處看到了季星臨的影子。時小多讓司機停車,隔著車窗,她看見季星臨和另外一個人進了臨街的茶室。

時小多愣了愣,另外一個人居然是顧若楊!

總體來說,顧若楊是個非常負責的班主任,他臨時決定到季星臨家裏做家訪,碰巧季懷書和池樹都不在。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幹坐著,也沒什麼意思,季星臨說:“顧老師,你喝茶嗎?小區對麵有家茶室,環境還可以。”

季星臨這個悶葫蘆難得主動一次,顧若楊欣然同意。

茶室麵積不大,兩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顧若楊驚奇地發現季星臨居然還懂點茶道。茶則、茶匙、茶針、茶槳都分得明白,燙壺溫杯以及高衝也熟練,姿勢十分漂亮,甚至透出幾分仙風道骨的意思,再配上他那張明星似的臉,吸引了不少眼球。

顧若楊“嘖”了一聲:“你這家夥的隱藏技能還真不少!”

季星臨笑了笑,沒說話。

“你家裏的事池樹都告訴我了。”顧若楊回到正題上,“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按理說我不該在這個時候向你施壓,可我真的太著急了。我知道你很強,無論是心理素質還是邏輯能力,但是,夠強的人往往也夠倔,鑽進牛角尖裏就出不來。季星臨,能不能跟我說說你現在到底在想什麼?”

季星臨揉了揉額角:“顧老師,你再給我點時間,我會調整好的。”

“我有一個朋友,是心理學博士,”顧若楊從包裏拿出一個文件袋,放在桌上推到季星臨麵前,“給了我一些關於心理治療的資料,有方法也有技巧,你先拿回去看看。必要的話,也可以約個時間麵談。”

季星臨看著那個文件袋愣了愣,他沒想到顧若楊會細心到這種程度。

“季星臨,我是你的老師,也算半個長輩,”顧若楊看著他,“聽長輩的,沒有過不去的坎。你是難得的好苗子,注定要去山頂的,千萬別停在山腰上。”

季星臨拿著文件袋站起來,給顧若楊鞠了一躬,說:“謝謝顧老師。”

顧若楊在他肩膀上用力地按了按。

〔139〕

顧若楊是開車來的,季星臨目送著顧若楊的車走遠了才轉過身。

路邊有個賣章魚燒的小攤,季星臨走過去買了一份,用竹簽紮起一個送進嘴裏,邊嚼邊說:“味道不錯,要嚐嚐嗎?”

街道轉角處,貼著牆根的地方,探出一顆腦袋,時小多豎起一根手指,囁囁地說:“我就吃一個。”

時小多剛下出租車,季星臨就看見她了。茶室裏,他故意選擇靠窗的位置,就是為了讓時小多看清坐在他對麵的人是誰,別冒冒失失地闖進來。

剛出鍋的章魚燒,鮮香怡人,時小多一個接一個,吃得停不下來,嘴邊沾了點醬料,季星臨抽出紙巾幫她擦了擦。季星臨的動作很輕,指尖的溫度透過紙巾傳遞到時小多的皮膚上,那些積攢了一路的火氣奇跡般煙消雲散。

時小多抬頭看著他:“昨天是我態度不好,你別生氣。”

季星臨將她滑落的碎發別到耳後:“還沒吃飯吧?我帶你去吃火鍋,好不好?”

時小多咬了咬吃章魚燒用的竹簽:“你會做飯嗎?要不,你做給我吃吧。我不挑食的,煮碗麵就行。”

季懷書和朋友去自駕遊了,後天才回來,池樹留在藍田居,晚上也不回家,季星臨合計了一下,點頭說好。

那一刻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給了眼前這個小姑娘多少縱容。

附近有個綜合超市,季星臨買了西紅柿、雞蛋和香菇,都是煮麵用的配菜。時小多站在冷藏櫃前挑酸奶,她問季星臨喜歡哪種口味,季星臨伸長手臂,自貨架的高處拿下一盒原味的。

季星臨站在時小多身後,他高抬的手臂自她耳邊穿過。時小多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偏了偏頭,半倚半靠地挨在季星臨的手臂上。

她聞到少年身上淡淡的木質冷香,同時,也感受到肌肉在襯衫下繃緊的堅硬紋理。

季星臨收回手肘,用酸奶盒子敲了敲時小多的腦袋。

時小多紅著臉,笑得很軟也很乖。

有個年輕媽媽帶著孩子自旁邊路過,小朋友奶聲奶氣地說:“媽媽,你要牽牢我的手啊,不然,我會走丟的。”

年輕媽媽笑著說好。

時小多看向季星臨:“其實,我也可能會走丟。”

季星臨眼底浮起一點兒笑,溫溫柔柔的,他一手搭在購物車上,一手伸到時小多麵前:“抓牢,萬一走丟了,我是不會去找你的。”

時小多握住季星臨的衣袖,指尖擦過他的掌心,極暖的一觸。

〔140〕

到家後,季星臨讓時小多在客廳裏看會兒電視,時小多不聽話,鑽到廚房去添亂。季星臨處理西紅柿,洗淨去皮切成小塊,時小多就在一旁偷吃。季星臨滿臉無奈,時小多彎著眼睛對他笑,生生把他笑得沒了脾氣。

時小多沒想到季星臨做起飯來居然像模像樣,西紅柿翻炒出汁,加入香菇、青椒等配菜,水開下麵,臨出鍋時再放入雞蛋和其他調味料,西紅柿雞蛋麵就做好了。

時小多好奇:“你經常下廚做飯嗎?”

季星臨點頭:“小時候,我爸身體不好,羅阿姨忙著照顧星……”

話音到這裏猛地一頓,廚房裏瞬間安靜下去,隻能聽見水開時泛起泡泡的咕嘟聲。

時小多看著他:“你願不願意跟我說說小時候的事?開心也好,不開心也好,統統說出來,給自己一個放縱的機會。”

季星臨沒作聲,時小多握著他的手:“所謂釋懷,並不是要你永遠忘記,而是即便背負著傷痛也要好好保重。季星臨,你不必忘記星曜,也無須逃避,他是你的親人,也是你的遺憾。人人都想要人生無憾,可世界上哪來那麼多圓滿,終歸還是意難平多一些。遺憾不分對錯,也不必強行彌補,打點行裝繼續向前走才是上策,別讓一次遺憾醞釀出更多的遺憾。”

季星臨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傾身過來,靠在了時小多的肩膀上。他說:“星曜不在了,我不怕自己難過,我隻怕自己不難過。他生病的時候我陪他一起病,現在他走了,我怕我轉頭就把他忘了……”

煮好的麵在鍋裏爛掉了,兩個人都沒吃飯,也不覺得餓。季星臨的臥室裏有個小飄窗,上麵鋪著柔軟的淺灰色毯子。天色暗了,月亮升起來,季星臨靠在玻璃窗上,眼尾處像飛著金粉,睫毛每一次顫動,都有淺淺的輝光落下來。

季星臨第一次這樣細致地同別人說起他的感受,說起他暗淡無光的小時候。他第一次斂起冷漠的外表和疏離的偽裝,露出心底反複潰爛的猙獰傷口。

故事講到尾聲,季星臨抬眼看向時小多,聲音裏居然帶了點無措的味道:“如果、如果我一直像現在這樣,寡言、冷漠,你會怕我嗎?”

時小多抬手貼上季星臨的側臉,指尖沿著眼尾的線條劃過去。她的目光清澈而溫柔,笑容也是:“我早就說過你特別好,特別優秀,特別值得。”

季星臨的睫毛輕輕顫了顫,時小多看進他清潭般的瞳仁裏:“都會過去的,我向你保證。”

〔141〕

季星臨講了好長的一個故事,停下來時天已經黑透了。時小多看了眼腕表:“哎呀,都這麼晚了,要不,我幹脆住下來算了!”

季星臨先是一愣,接著耳根處浮起一點兒紅,他敲著時小多的腦袋,斥了一句:“不知羞!”

那天是季星臨送時小多回去的,他一直將她送到單元門的入口處。

時小多揮手告別,笑著說明天見。

季星臨恍惚想起,時小多跟他說過好多次“明天見”,每一次都帶著雀躍又期待的神情,就好像能與他再見麵是一件極其美好的事兒。

時小多進了電梯,季星臨卻沒急著離開,他在樓下站了一會兒,數著一扇扇玻璃窗看上去,心裏想著時小多應該已經進家門了吧。

一道遠光照射過來,貫穿黑夜,季星臨眯了眯眼睛,他轉過頭,透過車前的風擋玻璃,看見一張很是眼熟的臉。

時遇推開車門走下來,笑吟吟地朝季星臨挑了挑下巴:“還記得我吧?”

何止記得,季星臨歎息著想,簡直印象深刻,一記過肩摔把領隊摔得骨頭都要散架了,爆發力相當不錯。

“小多總跟我提起你,”時遇一手撐著車頂,手指“嗒嗒”地敲在上麵,“弄得我也好奇起來,想知道季星臨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能讓我妹妹這麼上心。”

季星臨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真是個有意思的問題。

“曾經,他是個陰暗的人,困在狹隘的世界裏,看什麼都覺得無聊。”季星臨的語氣很淡,“直到他遇見一束光,那束光擁抱了他也溫暖了他,讓他明白活著是件多美好的事兒,有希望有期待,還有‘明天見’。”

時遇沒說話,隻是看著他。

季星臨坦然地迎上時遇的目光,說:“快上去吧,很晚了,外麵不安全。”

時遇一踏進家門就聽見時小多在唱歌,小丫頭五個音飛了四個,荒腔走板地唱:“小小少年,很少煩惱,但願永遠這樣好!”

時遇將她隨手亂丟的衣服和襪子撿起來,放進髒衣籃。時小多從廚房裏探出腦袋,笑著說:“我在煮麵呢,遇哥,你餓不餓,要不要吃一碗?”

時遇停在廚房門口,她好像有很多話想說,湧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最近開心嗎?有沒有什麼煩惱要跟遇哥說?”

時小多藏不住事,心情全寫在臉上,她是不是真的開心,一眼就能看出來。

她拿著鍋鏟轉頭對時遇笑,一雙眸子清清亮亮的,歡快地說:“開心啊!班主任說我隻要將目前的狀態保持下去,考個重本不成問題!我告訴你哦,季星臨的成績其實一點兒都不差,之前是我誤會他了,人家是年級第一呢。可憐我日複一日寒窗苦讀,連大榜前三的邊都沒挨著,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麼能這麼大!”

“日複一日?寒窗苦讀?這倆詞兒你能配上哪個?”時遇到底沒忍住,噴她,“時小多,你的臉皮是不是鍍過鋅,防腐還耐鏽,永遠一米厚!”

時小多笑得沒心沒肺。

時遇轉身回了客廳,坐在沙發上輕聲歎息。

〔142〕

心情好,睡得也好,尤其是睜開眼睛習慣性摸手機,居然看到了季星臨發來的早安消息,時小多覺得她能平地上天。

時遇上午有事,沒時間送她上學,時小多去趕早班公交車,給一個帶著孩子的年輕媽媽讓了個座。

小女孩坐在媽媽腿上,奶聲奶氣地問:“我中午能吃紅燒肉嗎?”她媽媽搖頭說不行。小女孩又問:“我晚上能吃紅燒肉嗎?”媽媽還是搖頭,小女孩不死心地說:“那明天呢?”母女倆就能不能吃紅燒肉這個話題,一路把時間軸推到了下個星期,時小多站在一旁忍笑忍得臉都酸了,拿出手機給季星臨發消息:“晚上我們去吃紅燒肉吧!”

消息剛發出去,車子就到站了,遠遠看見季星臨的影子,時小多立即朝他跑過去。

這會兒校門口人多,時小多又毛躁,險些摔跟頭。季星臨聽見腳步聲,轉過頭,剛好看見時小多朝他摔過來,連忙將她扶住。

時小多這一摔險些摔進季星臨懷裏,攀著季星臨遞來的手臂才勉強站穩,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我這算不算投懷送抱啊?”

季星臨眉眼柔和,看起來心情不錯,不等他說話,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季星臨?你是季星臨吧?我可找到你了!”

時小多和季星臨同時愣了愣,兩人回過頭,三個中年人,男女都有,一齊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說:“就是他!季家那個大兒子!季家一家都死得差不多了!就剩他了!”

這一句話狠狠地踩進季星臨的雷區,他瞬間沉了臉色,瞳仁裏甚至透出幾分凶戾。

時小多連忙擋在他身前:“你們是誰啊?馬上要上課了,能別擋路嗎?”

“我們是誰?我們是債主!姓季的沒良心,借了錢轉頭就跑!”其中一個中年男人嚷嚷,“好心救了隻白眼狼,活該他們家不長壽!”

季星臨忍得了疼,忍不了挑釁,一記拳頭揮到一半,生生被時小多攔住。時小多鉚足了力氣抱住他的手臂,幾乎是掛在他身上。

中年男人見狀嚷得更歡:“你們都看到了吧?這小子多出息啊,欠錢不還,還要打人!什麼德行!呸!”

這一聲嗓門不低,旁邊的人都看過來,時小多又急又氣:“這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到旁邊去說行不行?”

時小多強行把季星臨拖到拐角的僻靜處,三個中年人也跟了過來,伸手要來抓季星臨的胳膊,季星臨直接避開,低吼:“別碰我!”

兩個女人頓時眼帶淚光,指著季星臨的鼻子罵他沒良心。時小多從三人亂七八糟的控訴裏,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他們都是羅燕的遠親,當初羅燕為了給星曜治病,從三家人手裏借過錢,一直還不上。如今星曜沒了,他們去要債,才知道羅燕已經賣了房子搬走了。

中年男人從口袋裏抽出幾張紙,應該是借條,遞到季星臨麵前,咬牙道:“白紙黑字,簽著羅燕的大名呢,誰都別想賴!”

時小多的手垂下去,避開眾人的目光,在季星臨的手背上蹭了蹭,像是在給他安慰。

季星臨低頭看了一眼,直接伸過手去,緊緊握住了時小多。他的掌心很冷,帶著微微的顫抖,他握得很緊,像是要從她身上汲取一些力量。

時小多感受到他帶著悲哀的憤怒,更加用力地與他相握,用自己的方式告訴他,別怕,我會陪著你。

季星臨舒了口氣,壓著煩躁對三人說:“凡是羅燕簽字的借條,我都認,絕不會賴賬不還。但是,你們要先告訴我們,你們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地址是羅燕給的。”中年男人說,“我們堵門要債,才知道房子已經賣了,打羅燕的電話,打了好久她才接,說想要錢就去南城找季星臨,賣房子的錢都被他拿走了。弟弟剛死,當哥哥的就卷錢跑了,季星臨,做人做到你這份上也算罕見!心都黑透了!”

“胡說!”時小多忍不住開口,“季星臨不會拿羅阿姨的錢,你們別冤枉他!”

時小多的話音剛落,就被季星臨擋在了身後。

“你們家是出殯還是搶親都跟我沒關係!”一個女人瞪著時小多,“我是來要債的,必須連本帶利地還給我們,一個子兒都不能少,見不到錢我是不會走的!”

三個債主咄咄相逼,恨不得撲上來將季星臨撕碎了。時小多沒經曆過這種事,生氣的同時還有點兒怕,快要哭出來。

季星臨握了握她的手,輕聲說:“回去上課吧,剩下的我來處理。羅燕恨了我這麼多年,必然是要留點苦頭給我吃的,眼下這樣,已經算是客氣了。”

其中一個女的大概是聽到了季星臨的話音,也不知怎麼想的,一把拽住時小多的頭發,嚷著:“不給錢誰都不許走!還上課?沒門兒!”

時小多腳下有個小台階,中年女人這一拽,直接把她從台階上拽了下來,落地時踩到塊碎石頭,她隱約聽到一聲骨骼逆轉的脆響,接著,一腦袋磕向牆角,沒了意識。

〔143〕

醒來時自然是在醫院,點滴軟管裏懸著透明的液體,一滴一滴,緩慢落下來,時小多有點兒迷糊,她轉了轉腦袋,看見自己的右腳被高高吊了起來。

時遇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抱著手臂,麵色不善。

時小多憨憨地笑:“哎呀,連我家長公主都驚動了,真是罪過!”

時遇瞪她一眼:“右腳踝骨裂,頭部外傷,輕微腦震蕩,時小多,你是上學去了,還是打仗去了?”

“我頭疼腳也疼,先別罵我了,好不好?”時小多撒嬌討饒,“等我養好了腳踝,一定負荊請罪,給長公主磕個帶響的!”

時遇氣得不想說話,轉過臉去不理她。

時小多住的是單人病房,窗子開著,陽光燦燦地落進來,一片明亮。她轉了轉眼睛,沒看到季星臨的影子,也沒看到他來過的痕跡,一時有點兒忐忑。

時遇睨著她的神色,故意刺了一句:“小小年紀就被人堵著要債,姓季的可真是好本事!”

時小多一愣:“季星臨都告訴你了?”

護士推門進來換藥,打斷了姐妹倆的話題。時小多想替季星臨辯白兩句,又怕惹得時遇怒上加怒,愁得臉都皺了,可憐兮兮地看著時遇。

時遇正在氣頭上,轉過身去假裝沒看見。

時小多磕在牆上,出了不少血,季星臨立即將她抱起來。三個親戚見情況不對,互相使了個眼色,趁亂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