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之後,吃飽喝足睡得安穩的少年恢複力驚人,傍晚多吃了些蜜瓜,夜深之後尿急卻沒找到夜壺,隻好忍著胸口的痛楚起來去尋茅廁,然而他一拉開門,發現隔壁的客官也是無心睡眠,一個人坐在夜幕裏忙活著什麼。∴思∴兔∴在∴線∴閱∴讀∴
開門的動靜驚動了他,那人側過頭,像是沒料到他會出門似的愣了一下,然後對他笑了笑。
“你也睡不著啊,好些了嗎?”
他的嗓音嘶啞得厲害,難以聽出平常的音色,可必蘭.阿敏還是一下就認出了他就是那天從車上掉下去的人,因為他腰側掛了把鎏了金似的異形算盤。
這就是他命裏最敬重的恩人,在這個月華如水的夜晚,因為腿傷疼得受不了,意外地跟他在驛站的走廊裏相逢了。
之後牙行的大當家落下了腿疾,而背井離鄉的瓏溪儲君,因為暫時無處而去,就成了這個民間牙行裏的跑腿小廝阿嵐。
那時必蘭.阿敏還沒有背上家族的重任,也沒有嚐過權利的滋味,他是個隨心所欲的人,來到了苦嶼城東的小牙行,欠了東家大哥一條腿,就替他風裏雨裏東奔西跑。因為模樣長得好看,很快就成了廚房劉大媽的心肝,什麼好吃的都要給他留一碗。再加上拳腳功夫不比行裏的鏢師差,大伯大哥的見了他,也會對他抱抱老拳。
章舒玉對他也好,為了救他折了一條腿,可從來沒對他黑過臉。
他喜歡呆在章舒玉身邊,因為這人生在人間煙火裏,四麵八方全是雞毛蒜皮,什麼隔壁家的豬跨欄了、幾戶開外的狗被人偷偷宰了、誰家的老母雞被人以覬覦雞蛋為由囚禁了……可他身上毫無戾氣。
這人對行裏的誰都不差,必蘭.阿敏覺得恰恰是這種一碗水端平的態度,才是最難得的。
不過東家大哥也有很多阿嵐看不慣的做法,這人心境寬闊,不愛記仇,被人辜負了也隻會反省自己不夠耳聰目明,下次再遇著這些瘟神躲開就是,可恩怨分明的必蘭.阿敏受不得氣,他棒打過城裏嫌章舒玉是瘸子的首富員外,也綁架過為了中飽私囊而克扣牙行貨物那個師爺家的四姨太,為章舒玉出過很多氣,也惹下了很多梁子。
那年秋收,阿嵐坐在四麵放空的騾子馬車上跟章舒玉去麥田裏收糧,空氣裏清甜的麥梗香讓他覺得一輩子呆在這個小牙行裏當小廝也不錯。
可世事從不能如人所願,冬天的第一場雪到來之前,他外祖父派來的探子輾轉尋到了苦嶼城,帶來了一個晴天霹靂般的噩耗。
他姆媽微生律的項上人頭,被必蘭.征以弑君的罪名下令掛在了天璣台的白塔上,七七四十九天不得撤下。
阿嵐眼前一陣發黑,後跌著撞到了挨牆的櫃子才堪堪站穩,滿心都是難以置信。
他姆媽是祁連山天璣門裏的禱師一脈,生性與世無爭,畢生以研習和誦禱為己任,傳言說她能聽到天神的聲音,進而向牧民傳播福祉,也就是大偃人口中的神婆,這種女人怎麼會弑君呢?
從這天起,阿嵐就不見了,章舒玉派人找過他一段日子,可是杳無音信,他像一隻誤入的迷途鳥,一頭撲進了和興元,然後又悄無聲息地離去了。
此後七年,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