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澤的表情很為難,“秦晴,我是家族裏最年輕的禦水師,對於那些長輩根本毫無辦法。”
“難道我就沒有機會救回媽媽了嗎?”
“其實,”阿澤頓了頓又說,“還是跟他們回去吧,身為禦水師命定的職責是逃不掉的。秦晴,隻有你回去了,你的媽媽才能回來。”
回去嗎?離開嗎?真的要離開從小相依為命的媽媽麼?
抬頭看了看天,陰沉沉的,要下雨了吧,媽媽最煩下雨天了,下雨的時候她總是一整天窩在家裏不出門的。
“好,我答應。阿澤,你幫忙告訴他們,讓我媽媽回來吧。”
半個小時之後,阿澤帶來了媽媽住回病房的消息。我向他道了謝,關門進屋。就要離開了,我覺得自己應該為媽媽做點什麼心裏才能好受些。給媽媽做飯吧,折騰了這麼久她一點沒有好好吃飯。埋頭在廚房裏搗鼓了一個下午連個像樣的蛋炒飯都弄不出來,麵對著灶台上的一片狼藉,我才體會,即便是媽媽不怎樣的廚藝也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最後,在隔壁家阿姨的指導下,我勉強熬出了一碗肉粥,簡單收拾了廚房,我拎著裝滿粥的保溫桶踏著夜色去醫院看媽媽。我想,她肯定會歡喜的喝完所有的粥。
“多謝你的配合。”又是那個中年男子聲音,可惡,不是答應了不再為難媽媽的嗎?為什麼又找上門來!
“對不起阿姨,秦晴她必須走,請你諒解。”這是,阿澤的聲音?為什麼他也在?
“作為補償,這是支票,請你收下。”紙張被撕開的刺啦聲音,清脆又刺耳。
“別再說了,我已經配合你們演完了戲,晴晴已經答應跟你們走了,說這麼多還有什麼用呢?”是媽媽!她的聲音聽上去悲傷極了,卻在我的耳朵裏炸開了雷。
演戲!答應! 支票!
“啪!”推開門,我用盡力氣砸了手裏拎著的保溫桶,病房裏的三個人大概沒想到我會在這個時間出現,臉色都帶著難堪的驚愕。
“錢就那麼重要嗎?為了錢你就可以把我扔回給那些曾經拋棄過我的人?為了錢,媽媽,你連親手養大的女兒都不要了嗎?”我流著眼淚微笑,“哦,錯了。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媽媽!”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醫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踏上的火車,我更不知道自己到底從而何來又要去往哪裏。
憑著兒時的記憶,時隔數年,我再次踏上了那片曾經無比熟悉的迷人海濱。走到以前的家門口時剛好碰到了隔壁的阿婆,因為沒有結婚就有了孩子,媽媽早就跟娘家不來往了,是阿婆幫著媽媽照看我長大的。
阿婆見我一人回來,忙問起媽媽,我支吾著說不出話。阿婆摸著我的頭歎氣:“孩子,你媽媽不容易,你可要好好聽話,知道不?”
從阿婆話裏,我大致聽出些媽媽的艱難,剛好順著她的話問關於媽媽關於我的一切。經不起再三的懇求,阿婆把大致的把身世告訴了我,盡管知道自己不是媽媽親生的,也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可真正聽到的時候還是不可避免的心痛。
我的媽媽,那個漂亮的單身女人,在她上班的醫院撿到了繈褓裏塞著一封信當時還是嬰孩的我。那時候的她還是個剛滿二十歲的女孩,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時候,卻義無反顧的收養了我,並表示可以為了我終身不嫁,也因此與娘家人決裂。
阿婆說,媽媽撿到我之後就從原來的大宅子搬到了這個靠海岸的小房子裏,獨自生活。後來又怕我聽到鄰裏間關於收養的傳言才緊張兮兮的立刻帶著我搬了家。
原來搬家的原因不僅僅隻是什麼禦水師緣水而居的天性,更多的,是媽媽對我的保護,她是那麼急切真誠努力的在為我創造一個完整的家。原來,她給的那些關懷那些愛,都是天上掉下來的美味餡餅,隻是湊巧,被砸中的人是我,多麼幸運多麼幸福。
阿澤找到我是在我回程的途中,我窩在火車上,一腦袋的漿糊,不知道到底是該感激媽媽的撫養還是該生氣她因錢財而拋棄我。
“秦晴,你誤會了你媽媽,她之所以要你回去並不是為了錢,這其中是有內情的。”
阿澤說:“禦水家族是人類的守護者,而禦水師則是這些責任的分攤者。他們具備特殊的能力,遊走在城市的大小角落,與普通人一樣,默默的、內斂安靜的生存。每個禦水師都有相應的地區要守護,凡是有水的地方都有禦水師的存在,他們看護著一方水土,安定著四方生靈。”
“這一次,是因為西邊的一個小鎮洪水肆虐,那是與你命格對應的地區,隻有靠你才能守護,所以家族的長輩才如此急迫的想要帶你回去。你媽媽隻是希望你能完成自己的使命,真正成長起來。”
阿澤還說:“身為禦水師,失去眼淚是必須付出的代價,我們可以操縱天底下任何一滴水,唯獨對最珍貴的這一種毫無辦法,是悲哀也是考驗。秦晴,重獲眼淚的那一天,也就是你真正成為一名合格禦水師的時候。”
後麵,具體他說了些什麼我已經聽不進去了,一心一意隻想著還躺在病床上的媽媽。我那樣的誤會她,她還生著病,該多難過。
一路上,我歸心似箭,恨不得火車的速度能趕上光速。我抱著背包孤零零的坐在火車窗口的位置,餓得腸胃發疼,鼻腔裏卻盈滿屬於媽媽的食物香味。我開始想念她,想念她做的亂七八糟的菜和味道奇怪的湯,還有她掌心永遠柔和的溫度。
到了家,推開大門,迎接我的是一室暖香。客廳沙發上坐著的,臉色蒼白但微微笑著的,正是我許久未見的母親。
看著虛弱的媽媽,一陣熱流竄過心頭,我隻感覺自己的眼眶忽然發熱發疼,用力的眨了幾下,幹澀了十幾年的眼眶裏居然泛起了些微的潮濕,淚水流過臉頰的細微觸感,溫潤的如同三月天的小雨。
我的媽媽,用她的行動與關懷,親身教會了我什麼叫做愛與責任。
之後,媽媽再一次帶著我搬了家,目的地是那個與我命格相對應的北方小鎮。
離開那天,蒙蒙的細雨一直下個不停,整個小鎮雲深霧罩。我背著包站在小鎮至高點的小橋上,望著媽媽帶我來時的那條羊腸小道,心中充滿了神聖的使命感。
遠方,是我命定的守護職責,而身邊站的媽媽,卻是我一生的最為重要的情感之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