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6章 再說一次我愛你(1 / 2)

隻是他卻遲遲沒有出現,一連七天,她每日坐在門檻邊等,一直到野田玉樹在永福茶樓宴請賓客那一天,他都再沒有來過。

而梅晶還是走了,不是在演出開始前,而是在前一晚,她在柴房中點了火,趁著大家忙著救火時,趁亂逃走了。她終究沒有相信那些話,如薇靜靜看著那熊熊的火光,黯然地笑了笑。愛便是愛了,任人如何阻止都無法切斷,非要等自己碰得頭破血流了才會了悟。

沒有了梅晶的飛燕舞,錢媽雖然一時慌了手腳,但還是在演出前安排好了其他節目。如薇是唯一一個沒有任何表演的,她說自己不會唱不會跳也不會任何樂器,便被指使為客人上菜沏茶。客人們已經都落了座,舞台上彩衣蹁躚,舞蹈與布景雖然粗糙,但那色彩繽紛的輕紗輕拂、變換交織卻仍迷人眼。如薇捧著托盤,膽戰心驚地偷眼看著坐在正前方的野田玉樹,他衣冠楚楚,笙樂雖不入耳,他仍靜靜傾聽著。

終究避無可避,錢媽催促將預備好的宵夜上桌,她隻得深深低著頭,慢慢地端著托盤將一碗碗小雲吞分別放在每個客人手邊的小幾上。還未走到野田玉樹身邊,那曾經無比熟悉的豆蔻香氣便縈繞鼻端,她的心“咚咚”跳著,將雲吞和配著的一小碟薑絲米醋放在他手邊。他向她笑著點點頭致謝,舉止優雅矜持、眼中隻有禮貌與溫潤的笑意,如薇慌亂的心安穩下來、也輕輕向他笑著點了點頭。

野田玉樹拿起小碟子,剛欲將裏麵的薑絲米醋倒進雲吞湯裏,如薇忽然下意識地低呼道:“哎,別倒!”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時,話已經脫口而出了。

野田玉樹挑挑眉,疑惑道:“哦?為什麼不能倒?”

她神思恍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忽然吐出這句話,於是隻能回避著他的目光低下頭道:“因為……會很酸。”頓了頓,又鎮定了心神繼續說:“我猜您第一次吃,大概會不習慣的。”

野田玉樹愣了愣,端著裝薑絲米醋小碟子的手緩緩放下去了,他靜靜看著如薇,輕聲道:“謝謝。”然後執起一支筷子蘸了一小點放在嘴裏,然後輕輕皺了皺眉頭、笑著對如薇說道:“果然很酸。”

台子上一個茶花正用揚琴彈著《客途秋恨》,斷斷續續的,像是半夢半醒間聽著無線電裏播報員模糊不清的聲音、過了半晌又響起了軟綿綿的爵士樂,在那柔若無骨的小妹妹音中,窗外的雨又下起來了……“涼風有信,秋月無邊……記得填詞偶爾寫個段胭脂井,含情相伴你對著盞銀燈。你細問我曲中何故事,我把陳後主個段風流講過你聞。講到兵困景陽家國破,歌殘玉樹後庭春……”

她感覺托盤裏雲吞湯的熱汽撲在臉上,夾著香菜的清香,臉上便暈起一層濕意,像是無數個深夜醒來時,分不清臉上的就是上海溫吞潮濕還是夢裏不省人事時流下的淚水。但那些已經過去了,也再不會發生,那將是比前世還要遙遠的飄渺的霓虹燈光,像是一粒塵埃、在風中漂浮起、然後慢慢化為粉末飄飛……大上海的繁華再一次在眼前浮現,百樂門的爵士樂響起來了,你無法拒絕華麗轉身……

“到此****把嫦娥問,無奈楓林見得月色昏。遠望樓台人影近,人影近,莫非相逢呢一位月下魂……”

如薇坐在門前,靜靜看著手心中的金扣牌,門外是如簾的大雨和空無一人的街道。那一天的大暴雨仍舊如期而至,玉翠卻再沒有蹬蹬蹬地跑上二樓、捂著胸口急切地說:“哎,你快收拾一下,顏公子來接你了。”她是一個燒火丫頭,而他再不用假扮顏子康來接她去星加坡,因為他們從未相遇。

她想,他不來,或許她應該去找他。隻是,他們再無法像曾經那般遇見了,如此,他可還會對她一見傾心?

海上翻滾起猛獸般的巨浪,大雨過後,許多甘蔗地與民宅都被大水淹了,許多漁民也因漁船被大風浪損壞而一時無法下海捕魚。一時間許多窮人的生活再無法維係,交通運輸也出現了嚴重的阻塞,永福茶樓中的生意也冷清了許多。店裏庫存的茶葉大多被雨打濕受了潮,錢媽幾天都沉著臉色心痛肝痛的,隻是茶樓中不能沒有茶葉招待客人,於是隻得支了些錢給玉翠去星加坡相熟的茶葉店進貨。

如薇央求了許久,玉翠才終於答應帶她一同去,兩人便步行去了小碼頭。因為天氣陰靡大雨不斷,海上來往的貨船少了許多,隻有少數已經上了航線的貨船無法在海上耽擱,於是也有些豬仔隻得冒雨在碼頭卸貨。如薇邊走邊伸長脖子張望打量著豬仔們,玉翠瞧著她心神不定的樣子偏頭道:“喂,你可別想趁這個機會逃跑啊,我會看緊你的。”

如薇愣了愣,哭笑不得道:“你就放心吧,我若是想逃跑也不會害你的呀。”

兩人正說著話,後麵忽然傳來一聲鑼響,然後便見一個年輕小夥子站上了一個木箱、對過往的行人揮手致意道:“鄉親們,這幾天大雨成災,大家的生活大概都不太好過,我家大少爺特意命人運了米麵蔬菜來給大家應急!請大家自覺排成兩隊領取,不要爭搶擁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