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薇眯著眼睛仔細看著那個年輕人，可不正是陳斯年的隨侍小王，而站在另外一隊發放救援物資的正是他的司機老李。如薇定定地站在原地，不由自主地向隊伍走去，玉翠拉住她的胳膊著急道：“哎，你上哪去呀？咱們還得去星加坡買茶葉呢，若是回來晚了姑媽一定又要念叨。”
如薇回過神來，想了想道：“我就不和你去星加坡了，這裏有善主發物資，店裏最近虧損不少，要是我討一份物資回去，錢媽說不定還會高興些，咱們也不用看她的臉色了。”
玉翠笑著重新打量了一番如薇，嘖嘖道：“沒看出來，以為你什麼都不會做，倒是個腦筋靈活的。對了，你可別打歪主意自己跟梅晶似的逃跑啊！”
“你放心吧。”如薇點點頭，見玉翠終於進了小碼頭，連忙加快腳步走向領取物資的隊伍。
來領取物資的人很多，前麵的排了好長的隊伍、曲曲折折地環繞起來，人山人海的。海風將微鹹的味道吹進人的鼻子裏嘴巴裏，空氣中飄散的米粥的香氣便顯得更加溫熱香醇。如薇踮著腳向最前方張望著，忽地瞥見一抹天青色的身影出現在布施台的中央，那麼遠，甚至看不清眉目，可她還是愣在了原地。
雙眼緊緊地跟隨著他的一舉一動，她機械地隨著隊伍向前前行，眼看著越來越近了……他直挺的鼻子，嘴角微微上揚的薄唇，濃密烏黑的發際……還有如琥珀般熠熠生輝的眼珠。
“哎，你到底要不要啊！”
她被身後的人推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已經輪到自己領物資了，她癡癡地凝望著他，他神情略帶疑惑、然後親自盛了一碗米粥遞到她麵前。“姑娘，先喝碗粥暖暖身子吧，然後可以到旁邊領米麵瓜果。”
他溫和地向她笑著，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她鼻子一酸、偏過頭去，但一顆眼淚仍倏地落在、輕輕打在他端著粥的手指上。他疑惑地低下頭認真審視著她，她心髒“砰砰”地狂跳著、滿懷期待地迎視著他的目光。半晌，他放下了粥碗、從懷裏掏出一塊手帕遞給她，輕聲詢問道：“姑娘，你怎麼了？有什麼難處麼？”
她仿佛聽到自己心“哢嚓”的一聲碎裂，海風揚起了鬢發、微微遮住了眼睛，她拂起頭發、順便偷偷擦去眼中的淚水，然後看著他微笑道：“我沒事。”
他看著她的目光仍有些疑惑，聽她這樣說，便親自將一袋包好的糧食遞給她，“這是給你的，若是不夠，我再叫人給你多裝一些。”
她出神地看著他，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每一個細小的動作……她忍住眼中淚水，接過他遞過來的布包，輕輕道了一聲“謝謝”。
“從前有一個蛇妖愛上了一個凡人，她為那個人水漫金山、為他放棄了升仙的機會。可是後來那個人沒有相信她，一念之差，壞人趁機將她鎖進了一座塔裏。你說，假如故事能重來，那個人再見到她，會同她說什麼？”
他疑惑不解地看著她，似乎根本沒有聽懂她在講什麼。她終於再也忍不住，捂住臉嗚嗚地哭了起來，然後獨自轉身消失在人海中。
陳斯年呆呆地站在原地，回想著那個女子清秀卻蒼白的臉。老李忽然拿了一包用手帕包裹著的物件走過來，將東西遞給他道：“剛剛有一個姑娘說她也要捐些東西給災民，讓我將這包東西交給您。”
陳斯年輕輕打開手絹，裏麵是一串金扣牌和一隻海螺。他低頭靜靜看著那串金扣牌，然後拿起那隻海螺放在耳邊……
她望著他盈動光彩的目光微微低下頭，耳廓有些熱熱的，像是小時候把海螺裏扣在耳朵上，耳廓被捂得熱熱的，卻對那美妙的海浪聲越來越著迷。她將頭上的銀簪摘下遞給他，“以後再不要借錢來這種地方了，這個你拿去賣了吧，我有的……也隻有這麼多了。”
他噗哧一笑，眉目間頓時格外明朗，他接過銀簪順勢將她的手握住，也不說話。她被他瞧得有些窘，輕輕扯回自己在他手心的中的指尖道：“不如我給你唱首小曲吧。”
他執著地重新握住她纖細的手指，搖頭道：“我不要你唱小曲，你就陪我說說話吧。”
兩人並肩坐在那泛著幽幽藍光的紫緞上，卻誰都沒說話，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這樣的良辰美景，似乎聊什麼都嫌多餘，而心中想說的卻又無法開口。桌上的紅燭“吡啵”一聲，一汪紅淚流下來凝結成了一朵燈花……
“我叫陳斯年，如斯的斯，年華的年。”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