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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鐵環顫著聲音問,隻覺得夜風怎麼會這麼冷,冷得毛骨悚然。
「哪有什麼然後,等人灌毒酒實在太難看了,一大群人蠢蠢欲動啊。所以我喝了,據說我也斷氣了。再來的事情其實我也是聽說,皇上知曉時賞了皇後一個耳光,然後派了禦林軍和禦醫衝來海寧侯府。再聽說,我斷氣的時候,驟然轟雷,一雷劈了皇後的紫宸殿,一雷劈了海寧侯府的公孫樹…當時我在附近的正房地上停席。」
慘白月光下,在傘中陰影裡隻看得到陳十七一點點晶瑩尖削的下巴,笑著。很平靜、很無謂的笑。
但這樣的笑卻讓人的雞皮疙瘩一顆顆的冒出來,心縮成一團。
「怎麼活過來的,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我爹帶著哥哥們直接騎馬闖進來,想把我的屍體搶出去…誰知道怎麼又喘氣了。我爹就是氣性大,海寧侯府扔了張『惡疾』的休書出來,他立刻辭官不幹了。我倒是帶累了十一哥和九哥…好歹也是入了二甲的進士,結果十一哥被發到窮山惡水的山陽當個縣丞,九哥一竿子被支到天津當主簿了。」
剛好走到二門,陳十七將傘掮在肩上,笑得很溫柔,「就是這樣而已。」
「怎麼可以這樣而已?!」鐵環尖叫了。結果惹得在二門處候著的北陳部曲以為出了什麼事,人人利劍出鞘。
「沒事沒事。」陳十七擺手,輕輕喝斥鐵環,「嚇死個人。現在頂頂要緊的是回去睡覺,我全身骨頭都痛。」
怎麼可以這樣?怎麼能夠這樣?這樣的不公不義!為什麼能夠笑著說,而已?!南陳果然都是群文謅謅的軟骨頭!族女被欺辱到這種地步居然毫不作為!
上馬車才鬆了口氣,發現兩個婢女的臉孔都發青,咬牙咬得格格響。
果然是俠墨兒女,毫不懼怕以武犯禁。
陳十七啼笑皆非。她終於有點明白钜子為什麼會鬆口幫忙…嚥不下這口氣,拿北陳當槍使呢。到底最可怕的不是武夫,而是滿肚子壞水的讀書人。
怎麼都沒人信她解釋,她是真的,不恨。甚至有種…鬆了口氣,覺得「這日子總算有個頭」的感覺。
外表看起來的確是好親事,門第高貴,丈夫俊雅無儔,京城第一美男子。名麵上也真的就是一妻一妾,在勳貴中算是很潔身自好的了…你見鬼吧。
通房、歌姬舞伎,數量因送人或收禮時有增減,總不下十六七之數。上麵兩層極度苛刻的婆婆,妯娌沒有一個好相與的。使盡心力才得以自保,每一天都像是惡夢,漫長的似乎沒有盡頭。
若不是懷孕了,連顧念家族名聲的決心都快被動搖,想要逃了。
所以接過那杯無可推拒的鴆毒時,她隱隱的還覺得有些歡喜。終於不用生不如死,終於她的孩子不會在這個蠱盆掙紮最後成蠱,終於可以正大光明的一起離開了。
隻是,總沒有心想事成這樣的好事。老天爺總是喜歡開一些非常惡劣的玩笑。
她成了一個鴆酒都毒不死的人,天雷憤怒代為鳴冤的傳奇。
真的,沒什麼好恨的。她更多的是茫然,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沒有臉回江南,老父帶著她跟著十一哥去了離京城比較近的山陽縣。
那杯鴆毒,殺了她的孩子,她也永遠不會有孩子了。身為一個女人,是廢了吧?是吧,是這樣吧?
直到入山陽縣,未到縣衙,一戶人家哭聲震天。當中最響的,是一個漢子嘶吼般的哀號。
頭胎而已,難產而已。隻需要施針催產,之後預防血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