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病房裏(3)(3 / 3)

那段時間,我痛並苦悶著。

隔行如隔山,對許多醫學知識我可能不太懂,但是隔行不能隔理啊!

醫生開始躲我,他們心裏肯定在想:怎麼碰上這樣一個病人——如此刨根問底。

我也覺得,不應該老就這個問題去追問醫生,還是自己做一些案頭的工作,記錄每天痛的時間、方位、程度、頻率等內容,看看有否規律性可循。然後作為一個病曆,交給了醫生。

醫生把這張我叫家人謄得工工整整的“病曆”,看都沒看,就往白大褂口袋裏一塞,淡淡地說了句:“還寫下來?說說就可以了嘛。”

我笑笑,沒有回話。

病人能有機會與醫生好好“說說”嗎?很難的。

醫生每天的查房,有時像一陣風,特別是對老病人。這也不能怪醫生,因為手術室裏已經有手術病人在等他,他不用這個速度查房,行嗎?據說,每天晚上的值班醫生,也應該到本病區的各個病房走一走,但能做到這一點的醫生,幾乎是鳳毛麟角。

其他的時間,你好不容易見到你所需要見的醫生了,但他說話很吝嗇,說無主語的單句見多,而他的表情、他的肢體語言又都會不停地暗示你:我很忙。於是,你又隻能欲言欲止。

而醫生辦公室裏,大多數是進修醫生和醫學生,或剛畢業的住院醫生,病人找這些醫生,又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我試著琢磨醫生的臨床思維:

如果病人說“痛”,第一,察看傷口、觀察體溫、研究血象,排除術後感染;第二,拍片子,觀看體內情況,排除手術問題。這兩步基本上可以排除醫學上的問題了。如果病人還是那樣的主訴,醫生就認為是心理問題。於是,他們就不予理睬。

幾天後,我隻得出院了。

我和幾位病友通話,得知她們中,也有和我一樣“痛”的。解決的辦法是,每天兩次用熱毛巾熱敷傷口處。我也試了幾次,症狀的確改善不少。

我繼續臥床,繼續著我那“120天”的倒計時。

(二)十萬分之一,為什麼不是我?

這是另一個語境。

醫院的乳房腫瘤科病房。

我的床頭卡上顯示的身份是:右乳Ca病人。

3周前,我在一家醫院做了右側乳腺癌改良根治術,現在到這家醫院來做放療的。

這是入院的第一天晚上,我的床位醫生正好值班,他到我病房,與我聊天。

“你為什麼不肯靜脈化療?”他很和氣地詢問我。

“靜脈化療藥對心髒的毒副作用太大了,我心髒不好,受不了。不過,我吃口服化療藥希羅達,另外堅持吃中藥。”

“單一的希羅達是不夠的,而中藥是調理性的,不能直接殺死癌細胞。”他說得很肯定。

我不想就中藥的抗癌作用問題和他理論。第一,我沒有這個底氣;第二,剛入院,就和醫生針尖對麥芒,太不禮儀;第三,他也是好心,他想挽救我。所以,我懇切地說:

“那請您推薦一種毒副作用小一點的靜脈化療藥。”

“紫杉醇。”

然後,他滔滔不絕地講了許多有關紫杉醇的故事。它是一種植物,怎麼被日本人發現它的抗癌作用的,而後又如何被用於臨床的,現在國內外醫學界對它的評價如何如何等等。我聽著聽著,心想,這樣不厭其煩地與病人溝通的醫生,太少了。

“好的,醫生,讓我考慮考慮。”我心存感激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