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會兒呆,半晌。“嗯”了聲,月溪兒頓時露出個豔驚九天的笑,他習慣性地摸了摸她的頭頂。

蟄伏一年,到底不是真心的,今兒個大概就是回去的時候了,司命想。想著想著,沒由得還有些空落落的。

踏青的地方是月溪兒選的。一望無際的原野,青青草色,野花繽紛。月溪兒扯著他的袖子走在前麵,絮絮叨叨地跟他說著各種不著邊際的話,有關這個王朝,有關她。

司命看得出來,月溪兒很緊張。

又走了一會兒,司命覺著走的夠了,輕輕回扯了扯袖子,走著的月溪兒登時停了下來,笑盈盈的眸光在回身的那一刻僵硬,透過她的眼睛司命看見飛速刺來的寒光與深沉的愧疚。

那一瞬間大約是解脫了的,終於確定了月溪兒是有目的前來接近,再不用在每一個無聊的深夜裏想著,也許,這丫頭就這那麼膚淺,真真的是為了一副皮相呢那司命反倒不想脫身了。這樣也好,司命認命地閉上眼睛,由著那寒光迫近。

“不!!!”

司命不知曉自己為什麼要救月溪兒,就像他不知曉為什麼這個小丫頭要救他。一息反轉,溫熱的血沾到他的身上,他終於見到了月溪兒眸子裏從未明明白白表露過的深情,那股情意灼得他心肝一痛,等他反應過來,他已經抱著月溪兒回了九重天。

他將昏迷了的月溪兒放在他的床上,給她心口的那把劍拔了出來,有血濺到他的臉上,他一揮手,傷口恢複如初。月溪兒仍昏迷著,司命沒有忍住看了她的記憶。

這一切果真都是一個局。月溪兒是月家這一輩兒的唯二的孩子,本該是眾星捧月的存在。可那是真正的月溪兒,眼前這個月溪兒隻是一個從小在影樓裏長大的暗衛,十年前,月太守決定謀反,將一雙兒女都好好地保護了起來,留下一對兒當靶子也當箭的影衛。接近司命,是因為司命這次因為安逸了太久實在大意了,十年前見過月太守一次,十年後再見,竟然容色未變,太守設了個局,用來摸透他的真正實力。

床上的月溪兒似乎夢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眉頭緊緊蹙了起來,司命不由自主地走過去,手指輕輕落在那處撫了撫,又忽然收回,青白色的袍子後退一步一個踉蹌。

完了,他想。

96、第九十六章 那些你不知道的【番外2】

司命怔愣片刻, 將從未有過的慌亂心思埋葬,抖著手,將月溪兒對他的情念從魂魄裏抽離出來,捏在手裏,水色的一條小絲在司命的手中痛苦地掙紮了一會兒, 灰飛煙滅。

司命木然將月溪兒放了回去,就放在那個草原的地上, 月溪兒的身底下還被司命細心地鋪上了一層青白色的軟墊,他知道她回去了不會好過, 但他必須這樣做。

他身為天命的使者, 得到了許多, 也必然失去許多,譬如, 他不可動情, 一旦動情,心有偏頗, 勢必引天道不容,給自己也給別人招來大災禍。

至少, 在他有足夠的實力, 足以對抗天道的法則之前不能。

司命又隱身回了他的宅子, 宅子裏被特地辟了一個院子, 裏麵錯落有致種滿了梨樹。雪白的花一朵一朵,簇擁著如漫天的浮雲,裏麵有最特別的一樹, 是她與他前兩天親手種的,如今還隻是一棵小樹苗,在一眾開的爛漫的裏麵顯得特立獨行,心念一轉,他回了九重天,手上拿著那棵小樹苗。

九重天的宅子裏也被開辟過了,有一塊兒單單種的梨樹,司命將這一棵仔細地載種在了最中心的位子,用本命的法力護養著,不為了什麼,他希望這梨樹開的好。

僅此而已。

一陣風過,梨樹上的花落了幾朵,有一朵正落在司命的眼前,他抓住那花,隨手一點,麵前出現一個大大的光圈,動蕩之後,月溪兒一身火紅的嫁衣出現在光圈裏。

她上了妝,眉眼比之前更加成熟,也更加美豔。今兒個是她與她曾經的哥哥大婚之日。

此時已經是幾年之後。該謀逆的已經謀逆,該上位的已經上位,一切已經真相大白。當年那個從屋頂上蹦噠下來的少年就是真的太守之子,他一出生便被月太守的仇家如親王換過一次,月太守十多年前的一招偷龍轉鳳,陰差陽錯地給自己的親兒子扶上了位,不過親兒子並不知道他們的血脈相連,而是幫著如親王在太守成功之際害了太守,又通過自己暗中培養的力量反噬,得了皇位。月溪兒在當中起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作用,因為她是月太守兒子心頭的白月光,也是支撐他走下去的唯一動力,今後,也會成為這王朝的一代妖後,在曆經了太守的兒子的背棄之後,浴火重生,覆滅一個王朝。

這是天命,也是司命給月溪兒送回去的第二個原因。

洞房花燭夜,司命就這樣呆呆地站著,看著她的蓋頭被另一個注定了要辜負她的男人掀起,跳躍著的昏黃燭火映著她嬌豔的麵容,她勾了勾紅唇,被那個男人壓在身下。

大紅的床簾被放下,司命能清晰看見床簾裏的人的動作。如果他想,他甚至可以看見紅被裏人的動作。但是他不想。

他不想看,又不得不看。

自虐似的,他盯著那裏,看她大紅的嫁衣被從被子裏丟出來,看紅浪翻滾,他動了動手指,覺得渾身僵硬,將靈魂都冷硬成了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