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1 / 3)

處歇下。

隻要顧沅在身邊,皇帝便睡得毫無障礙,是以顧沅並不多推辭,替皇帝放下帷帳,便脫了衣裳挨著床邊躺下,皇帝拉住顧沅的一隻手,仿佛這樣就得了安撫似的,不一會兒就安安心心地睡熟了。

這些日子隨皇帝一同起居,顧沅也漸漸養出了午歇的習慣,隻是她這一日心裏有事,怎麼也睡不著,好半晌才合了上眼睛,朦朧中覺著西洋自鳴鍾響了一聲,忙睜開眼,正要伺候皇帝起身,卻被皇帝攔腰攬住不放。皇帝合著眼睛,聲音裏滿是笑意:“今兒下午沒人叫起覲見,阿沅,你陪著我再躺一躺。”

皇帝年紀漸長,身量漸開,蹭在顧沅身上,竟讓顧沅心底升起一絲異樣的情緒,她垂下眼睛,不讓自己的情緒泄露出來,繼續苦口婆心地勸諫:“白日晝寢過長,就是不耽誤正事,也有違養生之道,陛下若是疲累,今晚上就早些歇息,如何?”

“我聽你的話,可你今天晚上也得一道陪著我。”皇帝從諫如流,丟下這句令顧沅錯愕的話,起身出了帷帳,顧沅錯愕了一刻,才跟過來替皇帝束發,她略一猶豫,才開口道:“陛下,臣是外臣,不便在宮中值宿——”

“我已經讓崔成秀去內務府查檔,替你在京裏挑了一處三進的宅子。”皇帝下了決心,再不容顧沅推辭敷衍,“那宅子原本就是鸞儀司的,你住並不算僭越,何況日後三書六禮,納彩、納征、親迎,排場都不小,不換個大宅子,難道在街上行禮?”

“三書六禮?”皇帝的驚人之語一句連著一句,顧沅手裏的象牙梳不知不覺地停住了,“陛下,臣早說過臣不宜為後——”

“朕也早說過,朕必定給你一個交代。”皇帝麵上強硬,心裏卻惴惴地擔心顧沅上了脾氣拚死力辭,不敢回頭,隻敢對著鏡裏的顧沅板起臉來,“朕已經傳旨內務府采辦大婚物件,君無戲言,你自己看著辦吧!”

“難道內閣裏就沒什麼話說?”

“內務府管的是朕的家事,不必外朝大臣多言。”顧沅沒能直言回絕,皇帝心中大定,轉身攬住顧沅軟聲道,“內務府權重事多,曆來都要得力人手掌管,日後改了宮規,職權更重,更非尋常人能駕馭,母後年事已高,你不早一日入宮來替我分憂,還有什麼人能來幫我?”

但凡皇帝一示弱,顧沅就不由自主地心軟,她俯身攬住皇帝,心裏也詫異自己明明知道利害,可怎麼隻要遇到皇帝,便都拋之腦後了呢?“陛下知道臣的心意,”她輕撫皇帝束發金冠的垂穗,緩聲道,“臣隻願為陛下解憂,不願意為陛下添憂。”

“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咱們兩人一處,我還有什麼可憂的?”顧沅素來言出行隨,皇帝大喜,在顧沅身上又蹭了蹭,才起身傳司飾進殿服侍更衣洗漱,又召了鄭鸞林遠等鸞儀司眾人,就著折子逐條仔細商量。

曆朝宮闈嚴謹,積習而成,大齊宮律一樣嚴謹,宮內太監侍女差使分遣,其實並沒什麼改動的餘地,然而按製各處皇莊造辦,草場織場及宗室賜田,也都由鸞儀司協同內務府打理,統稱內庫,專供宗室俸祿,年節賞賜及宮內各處開銷,戶部並不插手。曆代內庫豐儉不一,仁宗皇帝和穆宗皇帝喜熱鬧好奢侈,內庫幾乎入不敷出,世宗皇帝和先帝都是一脈相承的節儉脾氣,皇帝更是幾乎到了自奉苛刻的地步,幾十年積蓄下來,內庫財富已經到了一個驚人的數字。

皇帝先前幾次減免各處賦稅,也有內庫饒富,分餘澤於天下的意思,然而顧沅這一次的修訂宮律,卻是另辟蹊徑,將各處皇莊造辦、草場織場按農、工、商分開,除了要重新逐一造冊登記以外,更加了些額外的差使,如設立皇倉平抑糧價、設錢莊平抑銀價等,都是皇帝自掏腰包利國濟民的好事,是以外朝大臣無不樂見其成,相比之下,鸞儀司的手向宮外又小小的伸長了幾分,也不足為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