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素,你平心想一想,當初你瞞著師傅偷偷給先帝上條陳,惹出那般滔天大禍,之後又沒一絲悔改,反而覺得先帝師傅目光短淺——”
“到今日,你還覺得是我目光短淺?”
“無論如何,那樣的話,並非臣子所該言。”林遠道,“師傅說你沒有畏懼之心,行事隻憑一己好惡,順著你時無妨,倘若有拂逆,便要不擇手段的報複——這一點,隻看你如何對待顧沅,便知道師傅沒有說錯。阿素,遠的不論,隻說顧沅,你當真不覺得是你錯了?”
程素笑了一聲:“你自己養了條可人意的小狗兒,她忘了主人,不聽話時教訓一頓,難道還要聽旁人說三道四?”
林遠怔了怔,臉上透出幾分不以為然來:“還是那樣尖刻,沒有半分憐憫之心。”
“你們又比我好到哪裏去?”程素冷笑道,“瑞娘不說,是自己憑本事考上的,顧沅如何進宮,如何出宮,來龍去脈你們隻怕比我還清楚些,還不是一樣裝聾作啞?如今卻在我麵前假惺惺起來!”
“我和阿鄭確實輕忽大意了,以為顧沅必定與瑞娘一樣,要在鸞儀科上博個出身,卻不想你與她還有那般淵源,竟一心要陷害折辱她。”林遠正色道,“阿素,事不過三,之前的事,隻要顧沅不追究,我們便替你遮掩過去,如今你若再胡鬧,我和阿鄭也顧不得往日情分了!”
“誰要你們手下留情?”程素依舊冷笑不止,“大齊律你比我還熟些,說我陷害折辱,除了顧沅的話,你們可還有什麼證據?顧沅入宮,是許誌玄和遂王府的人逼迫所至,顧沅出宮,是太後聽了恭王妃的話親自發落,與我有什麼相幹?顧沅隻因為當初與我的一點私怨,便陷害師長入人以罪,該落個什麼罪名,你比我還更清楚些——這樣的人,你也要留在鸞儀司裏,難道如今鸞儀司已經到了要借著那點枕邊風討好今上的地步?”
“道不同不相為謀,”林遠歎了口氣,舉起酒杯,“既然你一意孤行,我也無話可說。”
程素冷笑一聲,與她對視一眼,各自將杯中酒飲盡,結賬下樓,卻是一個向南,一個向北,再不回顧。
“如何?”
“還能如何?”林遠進宮見了鄭鸞,隻苦笑道,“還是那樣,心如鐵石,舌燦蓮花,任誰也說她不動。”
“既然如此,咱們也情至意盡了。”鄭鸞肅然道,“顧沅的奏本,我已經看過,剛剛送到奏事處呈給小爺,想來小爺也會是準的。如今正是要緊關頭,萬不能出一點差錯,既然她執迷不悟,咱們就各自看各自的手段罷。”
她微微一哂,向著眼前垂手侍立的幾個徒弟道:“老規矩,大娘,三娘,四娘查檔,二娘,五娘,六娘收網,七日之內,我要你們把程素京裏京外的所作所為一點不剩的挖出來,任她手段如天,總有些馬腳漏在外麵,難道我堂堂大齊律法,就會拿一個才高無德的小人沒辦法麼!”
程素一路向南,卻不歸家,徑直拐入平善坊,與自恭王府裏出來尋她的小廝碰了個正著。她隻問了幾句,便對元禮的舉措了然於心,進了花廳便劈頭向元禮道:“殿下怎麼如此莽撞?”
“我按先生的吩咐,一舉一動都循正理,何處莽撞?”
“世子今日答應的太過莽撞了。”程素道,“陛下拿恭王來壓殿下,可恭王妃還在京裏,殿下隻說恭王妃心疾氣虛,離不得人,身邊又隻有殿下一人,雖然牽掛恭王,也是左右為難,陛下還會逼迫殿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