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2 / 3)

徐朝耷拉著眼皮哭喪著臉,心裏頭也是冰涼一片。按理,這話他不能說,可不說實話,皇帝麵前照樣過不去。其實他對原本這些蘿卜白菜想法倒是極簡單,不過是怕清水白菜蘿卜呈上去皇帝吃壞了自己交不了差——他在禦膳房近二十年,油水也撈得足足的了,又有老娘娘看重,走到哪裏都吃不了虧的人,還斤斤計較這麼點零頭嗎!

破釜沉舟地閉了一口氣,他視死如歸地向上叩頭:“奴婢大不敬,蒙蔽了小爺。可奴婢說句不敬的話,奴婢萬沒有不忠不敬的心思!就是這些膳食花費,內務府那裏也有記檔的,小爺明察!”

“這麼說來,你倒也沒什麼錯。”皇帝淡淡的,麵上看不出什麼喜怒,“也罷,以後就照著老例,送膳牌進殿伺候。隻是膳牌上的字號改一改,寫菜色材料,把宮外民間的價錢也寫上。”

前一句話讓徐朝鬆了一口氣,後一句話又讓他提心吊膽——有宮外的價錢,就有宮裏的價錢,皇帝這話真說得讓人心口發緊。他悄悄抬眼看皇帝,十三四歲的少女盤膝坐在明黃榻上,腰身挺得筆直,微垂眉目俯視著他,心平氣和之間透出股定人生死的貴氣來,壓得他不敢開口,隻能橫下心來含含糊糊地謝恩。

“什麼宮裏宮外的價錢?”遂王畢竟忠厚,壯著膽子試探,“陛下發了話,這猴崽子要是敢貪墨膳食銀子,內慎刑司第一個饒不了他!”

“倒不是為這個。”皇帝搖了搖頭,“宮裏頭自有發財的舊例,隻要不出格兒,朕也容得。隻是朕長久在宮裏,今日鬧了蘿卜的笑話,細細想來,豈不是和前朝那隻懂得吃肉糜的昏帝一樣了?讓他日日送民間各色菜肴的價錢來,日後出了宮也知道柴米油鹽,總不能再這樣丟臉。”

她語氣很淡,但殿裏頭沒一個人立得住,徐朝崔成秀兩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爭相把腦袋往金磚上撞:“奴婢糊塗蛋!奴婢沒用!奴婢給小爺丟臉了!”那語氣是又怕又悔又愧——讓皇帝當了一把前朝昏君,罪重如山,就是鸞儀局或內閣裏的大人們都當不起,他們幾個小小內侍,不是要被壓成塵泥了?

“不幹你們的事,各自好好當差就是。”皇帝臉上厭煩一閃而過,依舊是那副八風不動的姿態,“皇姐,朕今天累了。”

金口玉言下了逐客令,遂王立時起身告辭,兩位典設進了殿伺候,不多時偏殿燈火便滅了。

遂王無聲地歎了口氣。宗室近支元字輩算上皇帝有八位,除了她以外,六位年長親王沒人真正把這位還未親政的小堂妹看在眼裏,唯有她奉旨協理上書房順道陪皇帝讀書,卻越讀越是心驚。

十三四歲的孩子,心思就深得讓人發怵,日後自己福禍也未可知,遂王想了想,最後咬了咬牙——她一直看不出皇帝的喜好來,可如今皇帝對那位顧小娘子似是青眼有加,不正是現成的試探帝心的材料麼?

“再派幾個人去裝成那院子的屋主攆人,”遂王橫了橫心,一出宮就召來伴當吩咐,“告訴咱們的人,一聽見動靜,就去接顧小娘子住到我們院子裏來,地方麼,就安排在西廂房——和小爺正對著,也方便切磋文章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第3章 (捉蟲)

福慶樓離周家巷不太遠,顧沅等人回到下處時還未掌燈。趁著天亮光景,顧沅在小方桌邊攤開紙筆,自書箱裏將那本借來的時文集子攤開,又一頁一頁抄錄起來。

“還抄?”和她同屋的李清自灶間提了熱水,在隔間裏洗幹淨換了身布衣出來,一麵拿著幹布擦頭發,一麵看著她掰指頭數落,“從進京到現在,你抄了七八本時文集子,內閣裏諸位老大人的評注也攢齊全了。我替你私底下算了,一本集子三百文,一個月八本,就是二兩四錢銀子,房費一兩半,吃喝麼,街口幹麵饅頭五文兩個,每日十五文,就是四百五十文,再饒上點小菜,每月半兩,最後還能剩四錢——都說京裏珠米薪桂,你來京一趟,還能賺個路費回去,佩服佩服。”=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