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娘瞧著自己的祖母整日裏渾渾噩噩,倒也是一件幸事,不然瞧著自己的長孫驀地不姓蔡了,這要強的陳氏還不得當場氣昏過去。隻是見了她這副情形,惠娘也隻能歎了口氣,陳氏一輩子要強,最後竟是落得了這個結果,不免唏噓。
眼見著陳氏病情越發嚴重,蔡友仁要收拾了床鋪親自去照顧,李梅英二話不說,奪過他手裏的鋪蓋,自己去了。這人心,也就隻能在這時候方能顯出孰真孰假。
蔡友根許是不想待在家裏頭,這澤浩未走多久,便出了門尋活去了。家裏隻剩了巧娘和許氏。
巧娘麵色一直不大好,一副鬱鬱的模樣,惠娘便約了巧娘一道去方達錦家裏,找他媳婦小如要些花樣,做些繡活兒,這樣一來,巧娘也少了些空閑去想家裏頭的那些糟心事。
小如嫁過來時帶著的花樣,可真是好。村裏的好些婦人都上門討去,李梅英也想去討些來,可由於陳氏離不開人照料,便讓惠娘去。
剛吃完飯,天還未擦黑,惠娘披了件披風,便叫上了巧娘一道去。
剛進了門,便見著方達錦正要出去,惠娘叫了聲“表叔”,小如是聞聲從內室出來,見著惠娘她們,便麵露喜色,“你們怎麼來了?”說罷,忙將惠娘她們迎進門。
“表嬸,我跟堂姐來討些花樣。”
小如一笑,“成!跟我到屋裏頭來。我這兒的花樣可好看著呢!”惠娘和巧娘也未客氣,跟著小如進了內室。小如轉頭對那方達錦道,“你去廚房裏把甜糕拿來給惠娘和巧娘吃。”
瞧著方達錦順從的樣子,又看看小如圓潤微紅的小臉,惠娘和巧娘是相視一笑。
小如拿出了自己壓箱底的花樣,惠娘和巧娘不自禁地拿起來仔仔細細地看,“表嬸,你這花樣可真是好看。”
“那可不,會畫畫的先生畫的呢,手藝好著呢。”說罷,拿著花樣,道,“今兒個就先繡這個蘭花兒。”
三人在一起,年歲相仿,說說笑笑,也不覺得乏悶。眼見著天色暗了下去,巧娘一下站了起來,“我可得先回去了。”惠娘知道許氏無事也要聒噪幾句,便讓巧娘先走,自己想跟小如再說說話。
聽著外頭起風的樣子,惠娘便將自己穿來的那件披風低過給巧娘,“堂姐,你穿得單薄,披上吧。”
巧娘推辭不肯接。惠娘卻是展開披風披在她身上,係上帶子,“我穿著厚,可不怕風,倒是你,也不知多穿些。”巧娘又看了一眼惠娘,未推辭。
巧娘剛走未多久,方達錦便推門進來,喘著氣道,“巧娘似是出事了。”
惠娘一驚,提了裙擺,便要衝出門去,剛抬起腳,對方達錦道,“表叔,麻煩你去趟我家,把我爹叫來。”
惠娘一路尋去,見得一處偏僻處,傳來說話聲,就著不甚清晰的月光,能見到幾個站著的婦人,正在指指點點,惠娘從旁繞過去,隻見得地上躺著一個姑娘,嗚嗚咽咽,身上是那件眼熟的披風,惠娘一驚。
張家嬸子正跟那幾個聞訊趕來的婦人說道一番。
“你們可不知道啊,要不是我來得早,這姑娘可就被陳三家的小兒子糟蹋了!你說這陳三家的小兒子怎麼做出這種缺德事來!要不說我人好呢,我拿著個石塊啊,就砸他身上!砸了幾次,那混小子才撒手,也不知道誰家的姑娘遭了秧,眼瞅著像是友仁家的。瞧她身上那件披風我就知道,咱村裏可沒幾戶人家用得起的。”
這幾個婦人,正在一旁聊得起勁,惠娘輕輕掀開披風,湊在正在哭泣的巧娘耳邊,悄聲說道,“巧娘,莫哭,你快些走,莫讓她們瞧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