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處置的方法就是……安撫,既安撫滿懷憤恨的文官,也是安撫自己不要急火攻心,畢竟歐國雲新亂剛平,忍得一時才能安穩一世。
等倉陽軍退去,再來好好收拾這些人吧,他歎口氣。嚴緒清對此也是同樣的態度,既然三朝元老、一代宗師都不成,自己一個小小孩子能怎麼樣呢?
沒料到的是,柳如龍還沒有離去,一名小太監急匆匆跑進來,見了王上正要行跪拜之禮,李放揮揮手止住,不在朝上,他不大講究這些虛禮,這也是嚴緒清比較欣賞的地方。小太監走到他身旁弓著腰耳語了一陣子,李放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
外亂未平,又生內憂,怎一個愁字了得?宮中眼線極多,京都裏發生的事情隨時都有人上奏,剛才小太監稟報:京都百姓都在傳馬仁才在溫玉院大發淫威,欺淩弱小的事跡,民憤極大。以往這樣的事情也沒見少過,在哪裏不都是以大欺小、以強淩弱?莫說王朝,放眼整個東域莫不如此,所謂“正義”、“公平”隻是愚民罷了,但這件事發生的時機不對,強敵環峙之下,身負重任的副帥居然有心思……逛青樓?而且隻是逛青樓就罷了,還與人爭風吃醋,下了重手,這就萬萬不該了。
是不是這位軍中大員根本……就沒有把王上放在眼裏!就憑這樣的人,又如何能夠保住京都數百萬軍民的性命?
單純的暴力事件或者桃色事件也許隻是百姓的隨口談資,但現在兩樣放在一塊兒,一下子把壓抑了兩個月的恐懼刺開一個缺口,百姓們不再關心有關戰場的謠言,而是對這件事開始十分深入的探討剖析,從開始略顯輕佻的閑聊頗為曖昧的風月事,逐步發展到對軍人無能的憤怒……國將不國,軍人不能收複失地,禦敵於外,卻在自己人身上作威作福,這……還叫人嗎?還配當這個大官嗎?
李放看了柳如龍一眼,經曆了歐國雲事件後,短短數月過去他竟成熟許多,即使不說話,隻是舉手投足之間,那種不怒自威的王族風範自然而來。柳如龍不自覺的抖了一下,覺得後背發涼,他隱隱感到李放的怒火,但竟不敢抬眼看麵前年輕的王朝主人。剛才王上一直在安撫自己,馬仁才做出那麼大的醜事都沒令他生氣,難道還有比這更不好的消息?
他卻不知道會是同一件事情,而且李放開始疑心是他故意挑起民憤。
待得出了禦書房,走在王宮外城的白玉石階上,遇著另一名熟悉的太監打探,才知道馬仁才激起了民憤。柳如龍頓時一身冷汗,難怪王上一股怒意,雖沒有直接發泄在自己身上,但心裏定是懷疑自己……故意造勢,想一口氣搬倒那幫耀武揚威的大帥大將們,這下可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都怪富菽郡那個袁大成,也不看看自己兒子那出息,放這富家子弟不做,偏要做個讀書人入仕途,自己是從袁大成那兒得了不少的好處,但比起王上的疑心,誰輕誰重不言而喻。
他扭頭又往禦書房求見王上,秉筆太監小可兒出來傳了話:“王上身體不適,不見任何人。”
柳如龍急火攻心,卻又無可奈何,長歎一口氣,對著禦書房極為恭敬的行了一禮,轉身離去,蕭索的背影十分可憐。
關於袁澤的所作所為,柳如龍十分清楚,那甘心被女子虐待的行徑已成為京都達官貴人的笑柄。這個變態小孩兒,坑人啊。
李放斜靠在臥榻上,一隻手揉著眉心,見小可兒進來,問道:“柳大人說了什麼?”小可兒二十來歲年紀,生得唇紅齒白極象女孩,他摸了一下光溜溜的下巴,畢恭畢敬回道:“歎了一口氣,作了一個揖,然後離去。”
這時候,李放才猛地坐起身,一把抓過案幾上的茶碗,狠狠摔在地上,茶水、碎瓷濺得到處都是,嚇得小可兒連忙跪在地上。
“請嚴大帥過來。”
武將不可靠,文官也不靠譜,可以靠的隻有這位文武雙全的老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