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寺中的決戰(2 / 3)

怎麼又改白玉閣了?難道說戴家費盡心機一直想搞到手的隻是一座在後堂當作裝飾之用的菩薩像?

“怎麼上去?”我看著纜車,又指指那曲曲折折的山路,“反正肯定是坐纜車快些。”

“你缺心眼兒啊?沒看見這人怎麼死的?”宋琦來不及說完,已經一溜煙朝山下跑去。我一拍腦門兒:差點兒成了作死的節奏了!

我和宋琦跑在一行人的最前麵。靜寧山在清代隻是一座小土坡,後來建造悵獨園時挖湖造寺,愣是用廢土堆起來一座人造山。這山雖然小,但道路崎嶇,草木密集,一旦鑽進去視野就會縮得極小。我跑了幾步就氣喘籲籲,這時隻聽耳機裏又傳來謝隊的命令:“宋琦、小聖,往纜車的第九根第十根纜柱之間看一眼!”

我抬眼一看,馬上轉了向:四周是一片蔥鬱的樹木,隻依稀在斑駁的枝丫間看到條若隱若現的纜線。宋琦比我先一步反向跑去,我隻能跟著他的背影一路蹣跚。我們跑了大概二裏地,終於接近了那兩條纜柱。此時我已經快癱在地上,扶著一棵杏樹像狗一樣上氣不接下氣。宋琦滿頭大汗地左顧右盼,然後朝我大叫:“孫小聖,你快過來!”

我說:“我實在不行了,我……”我感覺自己心髒都快炸開了,兩腿控製不住地發抖,渾身跟塗了辣椒水一樣又燙又濕。真有種當年學校裏拚死考體能時的絕望。

“這兒有一個人!快點兒過來!”

我朝他指的地方一看,果然好像有個人趴在不遠的地方。我也顧不上歇著了,和宋琦噌噌噌地跑過去,發現那個人死死地趴在地上,腦袋浸在一片血跡裏,好像還缺了一塊兒,露出了森森白骨,甚是恐怖。我氣還沒喘勻,就聽宋琦又說:“你看這兒!”

我到他所在的位置一看,地上還有一堆麻繩。宋琦一拍腦袋:“完了完了,咱們來晚了!”

我明白了,小顧就是那個盜賊,或者至少是其中之一。他們之所以選擇今天行竊,就是因為今天天瀛寺外舉行法會,全園的僧人和保安都聚集在那裏,白玉閣人跡罕至,正是行竊的最佳時機。他從後堂盜走了那尊文殊菩薩像,裝在什麼容器裏,但又怕很快被人發現,就事先讓同伴守在第九根和第十根纜柱之間,然後用繩子把佛像順下來,爭取把佛像運出園的時間。而一定是有什麼人發現了他們的陰謀,先打死了守在底下準備接佛像的同夥,接到了佛像,又一不做二不休,把上麵的小顧斃掉。這個時候佛像可能在轉移出園的途中了!

所以宋琦說我們來晚了。我勸他:“也不算太晚,那佛像雖說比較小,但如果是泥塑的,至少也得一百來斤,再加上這山路難走,容易迷路,是不會那麼輕易被運出去的!”

“你懂什麼,如果他們真想偷,肯定早就踩好點兒了!”宋琦邊擦汗邊找路,“如果盜賊圖快捷的話,他會跑到後山,那裏雖然沒有出去的路,但沒什麼人,不易被發現,而且很快就能到公園後門。”

我認真地想了想,說:“是你你會那麼做嗎?抱著那麼沉的東西,就算不隻一個人,恐怕也走不太快吧,走到後山怎麼也得晚上了。再說了,公園後門也是門啊,肯定早被咱們封鎖了,能讓他堂而皇之地把佛像帶出去?我猜他肯定是先把東西藏在什麼地方,然後擇日再來取。這樣最保險。”

我們正分析著,宋琦接到薛隊電話,跟我說:“佛像被發現了!”

宋琦說:“有你這模樣的立功者?做什麼春秋大夢呢!你鞠躬者還差不多!”

我說:“不會吧,這麼快就找到了?能立二等功了!”

等我們趕到那個山腰時,都傻眼了:那個佛像已經成了四分五裂的碎片,顯然是已經被人摔毀。旁邊還扔著一個沒了形狀的紙箱子,估計是小顧當初裝佛像用的。謝隊跟局裏彙報完,就開始罵我們:“你們兩個是怎麼幹活的,讓你們趕緊過去,還是慢到這個份兒上!現在這個佛像碎了,八成是逃跑過程中不小心撞碎或摔碎的。這東西本來就上年頭了,哪兒經得起這麼折騰!”

薛隊幫我們解圍,說:“現在公園四周已經戒嚴並封鎖了,嫌疑人不會輕易逃出去的。”

謝隊冷笑道:“說得輕巧,今天來悵獨園的至少幾千人,你怎麼盤查?再說嫌疑人手上已經沒有贓物了,你又有什麼證據實施抓捕?等著回去寫檢查吧!”

我一肚子委屈,滿臉的汗早已風幹,像膠水一樣貼在臉上,做不出任何表情,感覺世界都昏暗了。廖潔還在地上扒拉著散落一地的佛像殘片,念叨著說:“這東西,真有那麼值錢?看著還不如那尊展覽的千手觀音像呢。”

蘇玉甫說:“這你就不懂了。佛像不能光看做工,還要看出處和年頭。懂行人有懂行人的看法,再說了,那尊千手觀音像被那麼嚴密地保護著,他們也沒法下手啊。”

我臊眉耷眼地跟他們下了山。此時天瀛寺外的法會早已結束,今天的展覽也接近尾聲,很多遊客從大門魚貫而出,民警和輔警布在四周嚴密排查,試圖找出盜竊佛像的嫌疑人。和謝隊想的一樣,有很多群眾都抵觸這些盤查,直言警察是吃飽了撐的,他們是來上香參拜的又不是來搞恐怖活動的,幹嗎這麼嚴陣以待。有幾個婦女還和民警爭執起來,高聲嚷嚷著要找領導。薛隊帶著我們趕緊去勸架,廖潔還裝作老百姓說那幾個婦女:“警察工作也是為了大家好,放走了壞人等著出去害咱們啊!我就支持警察工作,你們隨便查!”說著,她還鄭重其事地打開了隨身的挎包。

這邊還未平息,我下意識抬眼一看周圍,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好像是那天扭送我進戴家的一個人,小顧的手下之一!那人好像也認出了我,趁亂匆匆就往出走。我高聲叫道:“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薛隊和蘇玉甫他們馬上應聲去追那人,那人一腳跨出大門,直奔車水馬龍的大路而去。我剛隨著他們追到大門口,正在四處張望之際,看到路邊停著的一輛豐田格外眼熟。那車牌號我有過一麵之緣,所以大概能認出是那天和李出陽見麵時監視我的那輛。雖然小顧的手下並沒有跑向那輛車,但我還是留了個心眼兒,並沒有跟著追過去。我用電台叫了宋琦,讓他過來一趟。

宋琦很快過來,問我怎麼了。我說:“那輛豐田有問題,咱們過去看一眼?”

“怎麼看出它有問題的?”

我一時不知怎麼說才好,卻見那車裏的反光鏡已經映出半張人臉。一定是車裏的人發現我了,我來不及跟宋琦細說,問他:“你開了輛車來是吧?車鑰匙還在身上嗎?”

等我們上了警車之後,那豐田已經發動離開,上了大路。宋琦風馳電掣地追去,我想著怎麼向薛隊彙報,然後嚇一跳:“你追那麼緊幹什麼?會被發現的!”

“已經被發現了,你請求支援吧,如果你確定那車有問題的話。事先聲明,要是那車裏是無辜群眾的話,你負責跟人家和隊裏解釋啊。”

“能是無辜群眾嗎?無辜群眾見了警車跑這麼快!”

“以為咱是交警唄,他早超速了!”

我想了半天,給謝隊發了條短信彙報情況。剛發完,薛隊電話就追了過來:“剛才準備開溜的那個人我們抓到了,你們兩個去哪兒了?什麼情況?”

我還來不及編理由,宋琦的一個急刹車就頂得我往前一傾,手機直接摔到了座椅縫裏。我揉著腦門兒說:“你沒事兒吧大哥,穩健點兒行嗎?”

宋琦說:“前麵這車要瘋。再往前就進村了,怎麼著,跟薛隊請示叫支援?”

我看再往前就是古城郊區的村落了,路況和地形我們都不熟悉,萬一他們在那兒有據點、有同夥我們就危險了,於是還是用電台跟薛隊叫了支援。剛跟他說完大概位置,宋琦說:“那車在村口停下來了。”

我說:“你帶槍了嗎?”

“沒有。你什麼時候見過上勤帶槍?”

我話還沒說出口,就感到“轟隆”一聲,臉上被濺了什麼東西,火辣辣的。睜開眼睛一看,汽車的前風擋已經花了一大半,碎玻璃跟蜘蛛網似的把我們的視野分裂成了無數片。我緩過神兒來一看,應該是子彈透過玻璃,把座椅射爆了。宋琦一邊狠狠地倒車一邊罵著:“x,他們開槍了,他們有槍!”

宋琦一邊倒車,我一邊抓著車門上的把手大叫。當警察好幾年,還是第一次遭遇這麼碰撞性的抓捕。我連興奮都顧不上了,胸口怦怦直跳,呼吸都不是自己的了。

“你坐穩了!”宋琦話音未落,就又聽見砰的一聲,我感到座椅直震屁股。“完了,估計是他們打中輪胎了!”

宋琦七扭八歪地掉過頭往另一條小路上開著,不一會兒我這側就慢慢陷了下去,估計是輪胎漏氣、胎壓不均。又往前開了幾百米,後麵沒了動靜,車子也歪到了最大限度,舉步維艱。宋琦來了一個緊急刹車,推了我一把:“趕緊下來吧,開不了了!”

我們兩個趕緊跳下車,這才發現已經到了村子裏。大下午的,村裏好像沒什麼人,偶爾經過幾個遛彎兒的村民都傻傻地看著我們。我回頭看見那豐田已經追過來了,趕緊拽上宋琦往一個小胡同跑去。

槍聲沒再響,估計是那些人怕引起村裏人恐慌,把事情鬧大。但對方人多,至少有三個人,六條腿追我們四條腿,很快近在咫尺。於是我和宋琦兵分兩路,他七拐八繞地朝大路跑去,我則繼續暈頭轉向地鑽小胡同。當下寧可自己迷路也要把他們甩丟。

追我的人就剩一個了,我卻跑得早已虛脫。剛才在山上本就累得隻剩半條命了,現在這麼超負荷運動,腿已經軟得沒了關節。但最終令我倒下的還不是精疲力竭,而是我被絆倒在了一個拐彎處的土坑裏。那個地方不知是誰家廢棄的菜窖,填了一半,磕得我鼻子登時就出了血。

我正擦血之際,發現四周竟沒了動靜。八成是那個人已經打道回府了。也是,他們本來就是為了逃避抓捕,現在占了上風,哪還能反過來追著警察滿街跑?

我長長吐了一口氣,把鼻血抹了一胳膊。

我還沒爬起來,就感到後腦勺被什麼硬物頂上了。扭頭一看,竟然是剛才追我的那個人正拿槍指著我。我渾身一震,來不及細想,馬上衝口而出:“警察!你別亂來!”

那個人大約30歲上下,短發小眼,臉背著陽光顯得格外陰暗。他冷笑道:“警察連槍都沒有?我們可真是高估你們了!”

聽那個人的口音,有點兒浙江味,又有點兒福建一帶的感覺。我想到了,他們一定是唐慶龍那夥人!我馬上道:“我們的人馬上過來了,你要是亂來可別後悔!”

說完,我先後悔了,這不是激將法嗎,刺激這個人趕快將我幹掉然後逃之夭夭。我真是在恐懼麵前胡言亂語了!

那個人便道:“好的,你別急,我這就送你上西天。”

這話我還沒聽明白,身子就又軟了一分。許是神經比大腦反應還快,知道我要命喪於此了。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嘴大張著說不出話,真有點兒等死的感覺了。忽然那人砰地倒下了,栽到我身邊,手槍掉出老遠。

他身後一個人影顯現出來,是李出陽!

我喊道:“你在這兒呢?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李出陽把手裏的磚頭扔掉,邊跑過去撿槍邊答:“你怎麼來的我就怎麼來的,我給你打電話為什麼不接?”

“哎喲,我的電話還在車座子底下呢!”

“宋琦呢?”

“不知道啊,往那邊跑了。”我本想給他指指,但胳膊實在抬不起來了。

“這家夥是誰啊?是不是唐慶龍一夥兒的?”我問李出陽。

“對,他叫子築,是唐慶龍的司機。”李出陽檢查著那把槍。

子築並沒有暈倒,隻不過後腦勺出了血,掙紮著要起來。李出陽拿槍指著他:“你別動!東西在哪兒?”

子築喘著粗氣道:“在……在龍哥身上。”

李出陽不知從哪兒找出一股繩子,扔給我:“把他的雙手背著綁好!”

我剛把子築綁上,忽然聽見大路上傳來一聲聲警笛。我知道是謝隊他們帶著人過來了,心中又是激動又是緊張。激動的是終於有救了,緊張的是李出陽會不會把我當成人質。我見李出陽攥著搶,手勢嫻熟、姿勢正統,忽然想起了,他當初在學校可是我們這屆的打靶冠軍呢!

想起學校、想起曾經朝夕相處的那段日子,我百感交集,佝僂著站起來:“出陽,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謝隊他們來了。”

李出陽抬頭看了一眼太陽,笑著說:“能怎麼辦?你在我手裏,他能把我怎麼樣?”

我說:“你這叫什麼話?你想怎麼樣?”

他看著我說:“這話應該我問你吧。他們派你來查我,沒跟你說應該把我怎麼辦?”

我說:“對,我是來查你的。原先我以為你是被冤枉的,我還替你抱屈,沒想到你真跟戴家人混到一起去了!”

李出陽冷笑道:“所以你想說你光明磊落,你正派偉大?是你把咱們這屆的名譽挽回了?格調還真是高!”

“你……”我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時我聽見身後一片響動,扭頭一看,正是謝隊和薛隊帶著宋琦等人。宋琦見到李出陽,發出一聲驚叫:“你怎麼在這兒?”

李出陽淡淡一笑:“宋哥,別來無恙啊。”

薛隊問謝隊這是怎麼回事,謝隊說:“我也不瞞著了。李出陽是我和局裏商量派過去的。先是假辭職,然後打入戴家,借著和戴露接觸之際掌握戴家的犯罪意圖。但是這時候戴垚對出陽的身份起了疑心,於是我又派孫小聖去監視他,以便消除戴垚的疑心。現在真相大白了,出陽,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