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得半天說不出話!
李出陽反問:“佛經找到了嗎?”
謝隊說:“唐慶龍剛才已經被我們控製住了,兩冊佛經都在他身上。戴垚那個幸存的手下也被抓住了,已經把戴垚交代了出來。”
我問:“什麼佛經?不是佛像嗎?”
李出陽說:“戴垚和戴鑫這對堂兄弟,一直知道自己祖上在悵獨園藏有巨財。但戴鑫隻知道個大概,真正知道財寶是什麼東西、藏在什麼地方的隻有戴垚。於是戴鑫心裏著急,便和唐慶龍混在一起,想著在戴垚下手之前把東西搶到手,於是貿然派手下蘇航去天瀛寺偷,結果賠了夫人又折兵,最後還被唐慶龍滅口。後來唐慶龍想著戴鑫不靠譜兒,想跟戴垚合作,又怕被戴鑫告發,便設計收買了戴鑫的私人醫生楊子漢,讓他在藥物上動手腳,把戴鑫殺死了。與此同時呢,戴垚也在想辦法除掉戴鑫,讓自己下屬公司的健身中心的經理李國新在他的跑步機上做手腳,但還沒來得及得手,楊子漢就先把戴鑫幹掉了。這時候唐慶龍想和戴垚合作,戴垚卻不感冒。唐慶龍不敢對戴垚下手,想著先暗中監視戴垚,待他把東西盜出後再半路劫走。”
“這件東西就是幾本佛經?”我問。
“對,就是幾本佛經,但這不是一般的經書,而是玄奘弟子窺基大師親筆撰寫的著作《般若心經幽讚》。這兩本書在世上還沒有真本,所以是無價之寶,一直被塑在白玉閣後堂的文殊菩薩泥像裏麵。”
我說:“我明白了,所以在山上,唐慶龍他們根本不是不小心摔破了泥像,而是一直就知道裏麵有東西,所以直接將佛像打破,拿出裏麵的東西,便於攜帶逃跑!”
李出陽說:“對。這些我之前也不知道。盡管我知道小顧他們會趁著悵獨園舉辦法會,人多眼雜,白玉閣被疏於防範的時候偷東西,但也不知道具體的行動計劃。於是我也隻能尾隨著他們來到纜車下麵,準備伺機給你們報信。結果還沒來得及呢,小顧和取佛像的人就被子築槍殺了。於是我隻能跟著他們,看著他們打破佛像,取出經書,然後被你們追到了這裏。”
謝隊搓著手說:“現在,人證物證俱在,我們要去戴家,跟那個戴總攤牌了!”
謝隊讓宋琦和薛隊帶著唐慶龍幾人先回隊裏,剩下的人跟他一起長驅直入到了戴家。
一路上我格外忐忑。戴家近在咫尺,仿佛我們正在逼向一大團秘密。戴家祖上的秘密,戴霖和王華的蹊蹺被殺,戴雯的生死未卜,這些秘密,能揭開嗎?那將是一個接一個的驚雷!
我們五六輛警車把戴家包圍時,戴家還是一片寂靜。市局刑偵總隊傳來消息說,戴垚和女兒戴露今天都在家。他們已經監視一天了,並沒看到戴垚有出逃的跡象。
謝隊說:“戴垚手上肯定有槍,還是等特警到了再進行抓捕吧。他今天肯定是跑不了了。”
李出陽說:“我看還是我先進去看看情況。”
謝隊說:“不行,估計戴垚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你這麼貿然進去太危險了。”
正在這時,我們聽見院內傳來一聲槍響,然後就是一聲尖叫!
李出陽直接衝了進去:“是戴露!”
謝隊也顧不得裏麵的人有沒有槍了,帶頭衝進了那幢小樓。就在上次我和戴垚會麵的沙發前,我看見戴露半跪在沙發前,沙發裏的戴垚半橫在沙發上,右手握著一把手槍,搭在沙發坐墊上,太陽穴處一片血肉模糊。盡管相距很遠,但我已經依稀聞到了一股糊味。那應該是開槍時槍口噴出的高溫氣體把皮膚灼燒後散發出的味道。
盡管戴垚已經沒了生命體征,但謝隊依舊讓人撥打了120,又讓人過去查看戴垚的狀態。不料這時戴露忽然抓過戴垚手中的搶,直挺挺地對準我們:“你們都讓開!都離遠點兒,誰也別過來!”
我們一群人都下意識地做了個投降的動作,然後謝隊瞟了眼李出陽,李出陽緩慢上前,心平氣和地說:“戴露,把槍放下,你……”
“你也別過來!”戴露咬牙切齒,聲淚俱下。
“你要幹什麼?”
“你們去抓戴雯!我感覺到了,戴雯現在就在我家周圍!我能感覺得到!說不定她現在就在樓上,或者就在車庫,她看著我們家的一舉一動,你們被她耍得團團轉!”
李出陽緩緩挪步,雙臂攤開,好像要把戴露的情緒壓下去:“你先把槍放下,有話慢慢說,興許你爸還有救!”
“不可能了!”她使勁兒搖頭,搖得淚珠直往外濺。“是戴雯她殺了我們全家,害得我爸自殺,然後嫁禍到我頭上,讓我家破人亡鋃鐺入獄!你們為什麼不去抓她?我能感覺到,她現在就在這幢房子裏!她就在這裏,在暗中注視著這一切,她要看著我被抓走,被逼瘋!”
李出陽扭頭看了謝隊一眼,意思應該是讓他們準備好硬來,也就是上去搶槍,否則再拖下去恐怕不妙。哪料戴露已經接近發狂,看到李出陽神色有變,馬上把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厲聲叫道:“你們要是再不去抓戴雯,我就開槍自殺!反正你們也會把我冤死!”
我趕忙勸道:“你別自己嚇唬自己,誰要抓你了?要真想抓你,還容得了你在這兒哭天抹淚?我們當然要找戴雯,但她現在不在這裏呀!你先跟我們回隊裏,還有好些事兒要問你呢!”
戴露好像完全無視我,連看都不看我一眼。那架勢,已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了。
李出陽歎了口氣,看著戴露說:“你說的對。戴雯確實就在你家,而且就在這幢房子裏,而且已經被我們控製住了。你把槍放下,我馬上就讓你見她。”
“你少唬我!李出陽,你是不是警察的臥底?你接近我根本就是想找我有罪的證據吧?這世上我還有什麼人可以相信!”她眼淚又嘩嘩流了下來。“你從沒辭過職對不對?也不可能因為相信我而離開警察隊伍,對不對?你以前對我說的話,全都是工作需要,對不對?”
李出陽麵目平和,淡淡說道:“對,我確實一直都是警察。但是到現在為止,我都相信你是無辜的。我從沒拿你當過嫌疑人,以前跟你說的話,也沒有一句是虛情假意的。”
“你還記得我問你相不相信我殺人,你是怎麼說的嗎?”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李出陽唇齒微動,字字清晰。
戴露安靜了幾秒,忽然又叫道:“那你為什麼不去找戴雯?她恨我們,她害了我們一家!”
“我不用去找她,她就在這裏。”
“就在這裏?”
“對,戴雯就在我們中間!”
(全文完)
我當警察剛滿四年,抓了三年半賊,今天還是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坐在便衣支隊領導的辦公室裏。那辦公室真亮堂,大玻璃大瓷磚,總是陽光普照。我陷在沁涼的皮沙發裏,惴惴不安地等著領導發落。
但我還真不知道自己什麼事惹著他了。我這個人總是大錯不犯小錯不斷,從不風平浪靜。尤其是昨天,我和同事兩人貿然行動,導致兩個扒竊嫌疑人逃脫,至今還沒有抓到。領導一定是要借這個機會治我,他專治各種不服。
“我錯了,領導,我知道,民警在執法過程中必須二對一,這樣既能保證安全,也能控製局麵。昨天是我們不好,我們沒有履行好職責,導致了這種後果!”我發現人要是不按自己的風格說話,吐字比咽牙還難。就這麼兩句話,說得我腮幫子直疼。
“什麼?還有這回事!真是蠢材!”
我一看,完了,自取其辱了。
“你怎麼就不能轉轉你那腦袋!”
我被他吼蒙了,趕緊一百八十度地轉脖子搖腦袋。他更起急了:“我不是讓你轉腦袋,是讓你把腦袋轉起來!唉,不是不是,你都把我氣糊塗了……”
我說:“我也糊塗了。”
但領導就是領導,變臉堪比翻書。他瞬間就和顏悅色起來:“其實今天我找你來,是有這麼回事。從明天起,你要到咱們分局的刑警隊上班了。你被他們借調走了!喏,這是文件。”
“什麼?”我蹦過去把文件搶過來,上麵寫得清清楚楚:“因工作需要,孫小聖同誌借調我分局刑偵支隊,時限待定。”
後麵就是報到日期和需要帶的東西什麼的。我比剛才還蒙。刑偵支隊是我們分局的尖兵團,當初畢業時無數同學神往,但被選拔進去的寥寥無幾。那個地方能滿足所有公安學子的成就感;建功立業,流芳百世,沒誰聽見了不流口水的。我能被那兒選中?那不就好比燙山芋變成香餑餑嘛,誰信啊!
“領導,你可別逗我,今兒又不是4月1日,你要是把我這根兒筋挑起來,我可收不回去。”我把文件扔到沙發上,做出一臉困惑狀。
“嘿!”領導牛眼一瞪,“你小子,我吃頂了跟你逗著玩兒?有那工夫我回家逗逗我們家那兩隻八哥好不好?逗你你能放什麼好屁啊,還不如聽幾聲鳥叫呢!你不好好想著怎麼在那兒表現,爭取留在那裏,反倒來質問我?”
“所以我才納悶兒啊!您不想想,我才工作四年,沒現職也沒功獎,昨天甚至還犯了錯誤,怎麼人家那兒就突然要我了?”
“這要問你啦。”他點起一根煙,隔著煙霧看我。
我登時明白了,跟轟蒼蠅似的揮揮手:“我可沒有親戚朋友在那兒啊。有這條件我也是不會去的。我這人有自知之明,抓賊還抓不利落呢,要是幹刑警搞案子,局長說不定都會被我拉下馬!”
“行了,你下午就給我老老實實報到去!成天就知道練貧!”
弄得跟真事兒似的。我一邊撇嘴一邊出來,按照文件上的聯係方式給刑警隊打了電話。聯係人叫趙青宇,聽聲音夠當我叔叔的了。他卻說他不是刑警隊的,是紀委的,然後問了我一些簡單的情況,約我到分局見麵。掛了電話我還仔細翻了翻文件,上麵清清楚楚地寫著“刑偵支隊”,怎麼又冒出個紀委領導?看來神秘單位果然都是野路子。
下午我按時到了分局,找到了趙青宇。他大概40歲出頭,方頭大耳,倆眼賊亮,一看就是老謀深算的主兒。他讓我管他叫趙書記,估計在紀委也算個中層。他還給我介紹了一個人,那人我認識,是我們分局刑偵支隊的謝峰謝支隊長。謝隊長一見我就笑了:“孫小聖,還真是你!我就說嘛,不會錯。咱一年到頭雖見不著幾回,但每次開會都能聽你們隊長提起你!”
八成都不是什麼好話。我訕笑著,心裏有成千上萬個詛咒。
他們找了間屋子,進去坐下就開始聊天、抽煙。最開始好像是一些業務方麵的話題,然後是幾個所謂可圈可點的案子,我也聽不懂,就坐在一旁犯愣。神遊了半天,再聽,發現他們竟然拉起家常來了。什麼房子裝修的事兒、孩子上學的事兒,簡直不亦樂乎了。他們好像故意揀了我聽不懂的話題在聊。
我看著牆上的鍾,說:“開飯了!”
“哎喲!”謝隊率先站起來,“老趙中午就在我們這兒吃吧。”
“不了不了。”趙青宇也站起來,指著我衝謝隊說,“那小聖同誌就交給你啦。有什麼事兒,你隨時給我打電話!”說著又扭臉看我,“你可一定要守規矩。好好聽謝隊的話,我會不定期與你聯係的。”
他就要走,我追著屁股出去:“趙書記,你這就走了?你還沒說為啥要把我調過來呢!”
趙青宇腳步沒停,扭臉衝我笑笑,又衝我後麵的謝隊做了一個手勢,我就一把被謝隊長拎回了屋子裏。
“你在樓道裏大呼小叫什麼?”他擠眉弄眼地看我,跟剛才儼然兩副嘴臉。
“我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兒,當然要問了!”
“怎麼沒明白?你在我這裏工作,也要受趙書記的領導。同時你依舊是便衣支隊的人,因為你的人事關係還在那裏。你要是跟以前似的吊兒郎當,我就給你踹回去,讓你繼續去抓賊!”說完,他拿手指頭點了點我的腦門兒。
“那你倒是說說,你們這是什麼陰謀?總得跟我講清楚啊!不講出來,我怎麼完成任務?怎麼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完成?搞得這麼神秘,不會是讓我當臥底去勾引哪個失足犯罪的富婆吧?”
謝隊一口水噴出來:“你也不找個鏡子照照你自己!你不是問任務嗎?現階段你的任務就是:趕緊融入刑警隊這個集體來,全麵接觸業務,熟悉一切偵查辦案流程。等到水到渠成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你的任務!我把你安排在三隊,那裏有你認識的人嗎?”
我想了想:“以前有一個同學。不過前一陣聽說他走了。”
謝隊頓了兩秒,扔下水杯:“行,我知道。下午我帶你過去認門兒。現在,吃飯!”
我想了,既來之則安之,何況不管怎麼說,刑警隊也比便衣隊強。和平年代,沒有什麼比當刑警抓壞蛋更正能量的了。我覺得自己一下子光輝了起來。在刑偵支隊三中隊的這段時間,我不僅開了眼界,也長了智慧;更難能可貴的是,在我們一起和壞蛋斡旋戰鬥、苦中作樂的這些過程中,我也看到了人間冷暖、旦夕禍福。大家都講“好死不如賴活著”,人生在世,有什麼能比安然終老更珍貴的?作為警察,這已是必備的感悟了。所以我願意把我經曆的一些案件講給大家聽,把我們的激動、恐懼、振奮、無助和經驗與你們分享。
但是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在我跨入刑偵三隊的那一刻起,我已經無路可退地上了趙書記和謝隊的“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