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當然是因為整個睡眠都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每一條肌肉都在繃緊,不累才怪。
醫生開了外敷藥,針對的是皰疹表麵流出的液狀物質。內服藥則總要用於止痛,似乎沒有進一步的治療藥給他。但是那段時間病理檢查卻在繼續,且一步一步深入。開始是普通的CT,後來是比較不普通的核磁共振,再後來還是CT 卻不是原來的那種。
那間CT 房明顯要大許多,CT 機要大許多,機上的檢測時間長了許多。大元的警惕也因此多了許多。他問小花感覺到什麼沒有,小花說好像很嚴重,不然大夫的臉色不會這樣嚴峻。
那間醫院是最高等級的醫院,醫生也應該是最好的醫生。
醫院剛好又是大元所在大學的附屬醫院。大學領導對大元的病情相當關心,責成醫院領導給予最好的治療,同時責成校黨委的一名部長專門盯住大元的治療工作。部長偏偏又是大元在學校裏最談得來的同事和上司。
大元通過部長達成了與院方開誠布公的意願。專門負責治療的神經科副主任坦言,是肺上長了東西,他把後一次CT 得出的底片拿給他們看。那一台大型CT機是高精度增強機型,造價極其昂貴,因而檢測費用也相當高,其底片精度也達到極高的水準。
底片與檢測器官之比為1:1。那一大坨黑黢黢的團狀陰影的直徑大約為6.5cm×6.7cm,其中的紋理脈絡都極精細清晰。
是副主任醫生的意思,看底片的時候讓小花在自家的車裏等候。僅就這一點,大元已經猜到他的病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大元說:“大夫,我心裏夠結實,能承受任何結果,我請你給我實話,是不是那種東西?”
大夫顯得遲疑,看了部長一眼。
大夫說:“當然還要一係列檢查才能確診。”
大元說:“以你的經驗呢?”
大夫說:“你既然說了你心裏能承受,我也就坦白告訴你,你該有心理準備,十之八九吧。”
大元當時的眼睛沒看大夫,也許他有意避開目光給大夫的壓力,他看著部長。
大夫的話在部長的臉上形成了作用,大元清楚記得部長左臉頰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部長說:“主任,您看,接下來的治療該怎麼進行?校領導責成我來協調,您看我們怎麼就下一步治療來做一個方案?”
大夫的眼輕輕合上,顯然在思忖部長的問題。
大夫睜開眼,“病灶在肺上,當然轉到肺科是最負責任的選擇。上海肺科也是學校的附屬醫院,教授先生會得到最到位的治療。”
部長說:“肺科的院長也是我的好朋友,轉肺科肯定沒問題。”
大夫說:“上海肺科的腫瘤科在全國首屈一指。”
部長站起身,說話斬釘截鐵,“就轉肺科。”
他們說的肺科,全稱是上海肺科醫院,是中國第一家專業肺科醫院,在肺部疾病的治療人才和科研的水平上,以及檢測設備等諸方麵都居於全國前列。更巧的是,它也在本大學旗下。
三個人會麵的時間不足半小時,但是進去和出來已經是兩重天地,大元和部長與大夫道謝道別。部長有學校的專車,他去肺科落實轉院事宜。大元回到車上,他的新娘看上去滿臉輕鬆。
小花說:“惡鬼上身了,是吧?”
大元不想給自己留思索的時間,如同乒乓反彈一樣回應,“也許是吧。他們說要轉一個醫院。”
“老公,你是不是有點緊張?”
大元隻能故作輕鬆,“沒啊,有什麼好緊張的?”
小花的聲音一直很放鬆,“就是,沒什麼好緊張的。”
那是接下來那幾天裏對話的主調,兩個人都很輕鬆,或者說都在故作輕鬆狀。
帶狀皰疹的度日如年也變得微不足道了。有部長的出馬,肺科的住院以及診療檢查都進行得異常順利。
他們的落腳點在特護病房區,而且都是單間,每次都是肺腫瘤科主任親自出馬,之後才輪到參與檢測的醫生護士。主任的高度重視在一定程度上也影響了其他的醫務人員,大元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貴賓。他心裏很清楚,一切都借重於部長,部長每日的親臨現場都讓例行治療變成了一樁大事件,治療方給予最大限度的重視。
主任是國家位列前茅的肺腫瘤專家,他的輕鬆詼諧讓作為患者的大元心裏相當放鬆,大元覺得自己喜歡這個人。小花對主任的印象也非常好,主任的態度讓她對接下來的治療充滿信心。做檢查的醫生和護士先後抽了很多次血,分別裝入不同的試管當中,顯然每個試管都將進入不同的儀器,檢測不同的病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