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衙成員衣物、可現今已然昏厥的耿少柔,頭抬也沒抬一下。
但勞恨謙一臉殺氣地蹲跪在寒上鈞前方,手中長劍早已出鞘;聾公與啞婆分站在寒上鈞斜後方,同樣的一臉殺氣,手中閃動著判官筆及蟒蛇鞭;緊貼著寒上鈞左右的,則是一臉淡漠的陰如栩與封昕煬…
「你……你們……想造反了……快把那臭女人……丟下……」
明明眼前隻有七人,明明這群人中有戰鬥力的隻有三人,但望著他們臉上如出一轍的殺氣騰騰,這群由京師前來押解人犯的捕快們竟連話都說不完全了。
「造反又如何?」這回,勞恨謙的眼眸深不見底,「我們就偏造你們這群膽敢說出讓我們將少柔姊丟在雪地裡這般無人性話語的畜生的反!」
「反了、真的反了,既然如此,就別怪我們……」眼見天下第一衙的所有人竟敢如此放肆,那群人數明顯佔優勢的京師捕快們在慌亂之中,隻得一個個拔出了刀劍,緩緩地向他們靠近、再靠近。
就在爭端一觸即發之時,突然,一個慵懶的聲音在偌大的雪地裡響起!
「我說……就為了這麼點事,有必要這麼大陣仗嗎?」
所有人的目光霎時像利箭般投射過去,就見一名男子由遠而近地策馬前來,而後懶洋洋地由馬背上飛身而下,灑脫地站在衙役與寒上鈞等人之中。
「你是誰?」眼看這人竟敢在此時還如入無人之境般的放肆,京師捕快們惡狠狠地問道。
可來人卻一點也不以為意地開始掏耳朵,然後手一抬,指向陰如栩、封昕煬及勞恨謙,「按我說啊,你們就先帶那幾個人走,讓寒縣令帶著丫頭回天下第一衙,我保證一等丫頭沒事後,他自然會乖乖追上你們。」
「你保證?你是什麼玩意兒?」
「什麼時候輪到你在這兒放屁了……」捕快們一個接一個地罵了起來。
「住口!」
就在此時,一聲低沉、威嚴至極的低喝聲,阻斷了所有人的七嘴八舌。
「雲公子。」待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被那聲低喝震住之時,寒上鈞的臉終於緩緩抬起,望向了雲少荼,「能否勞煩你……」
「我拒絕!」未待寒上鈞將話說完,雲少荼便一口回絕,「因為你欠我柔妹妹一個交代。」
「我有我的……難處……」寒上鈞的聲音那般沉重。
「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但我不得不說--」望進寒上鈞眼底的痛楚,雲少荼也嘆了一口氣,「小寒,你這回實在做得太不漂亮了,你看你把事情弄成什麼樣了?若我再晚來一步,若柔妹妹找不著你,這後果……」
「可我沒想到……」輕輕凝視著懷中一身冰冷、柔若無骨的女子,寒上鈞連聲音都顫唞了,「我真的沒想到她會……」
「算了,事已至此,什麼話都不要再多說了,你就帶著柔妹妹跟我回第一縣。至於你們幾個?」雲少荼抬手指了指陰如栩等人,「就委屈點先跟這群廢物去京師逛逛吧。」
「是。」
聽到雲少荼的話後,陰如栩等人二話不說,收起兵器退至寒上鈞身後。
「是個屁!」在雲少荼的提點下,天下第一衙的人確實是立即撤了兵器,可那幾名從頭到尾被忽視的京師捕快們,卻更加怒不可抑地將劍指向他,「你是什麼玩意兒?這裡什麼時候輪你做主了?」
「我可不是玩意兒哪!」雲少荼神色自若地聳了聳肩,「不過我倒是有個玩意兒可以幫我說說話……」
月光下,雲少荼邊說話,邊慢條斯理地將自己的外衫輕輕打開,露出其中金燦燦的馬甲背心,以及馬甲背心上繡著的一個古怪、特殊圖案--
「怎麼樣?我身上這件是玩意兒不是?」
「京師……黃馬褂……」
靜靜地靠坐在床頭,耿少柔已不知此刻是日、是夜,更不知屋外的輕霧有否如同往常般飄蕩。
她的雙眸,因長時間在一望無際的大片白雪中行走,受到了嚴重的傷害,她的雙腿,因長時間在雪深及膝的路上行走,以致於凍僵了,再感受不到任何感覺……
隻能呆呆躺坐在床上的日子,已持續了七天七夜,也許未來,還會再持續下去,但她已不在乎了。
因為此刻的她終於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什麼叫後悔。
是的,耿少柔後悔了!
但她後悔的不是自己所受到的傷害,而是後悔明明知道大夥早已丟下她,她卻還要苦苦追尋,加重他們的心理負擔,讓他們--特別是寒上鈞更明白她的的確確是個麻煩,也讓自己知道,她,的的確確是個麻煩……
她為什麼這麼傻?傻到連讓自己保住最後一絲尊嚴的事都無法做到。
為什麼……
就在耿少柔哭得渾身抖顫,並舉起手捶著自己的頭部時,她的手被人輕輕拉下,而臉上的淚,也被人輕輕拭去。
「請……不要管我……」
撇過臉,耿少柔不想讓任何人碰觸到她,就算是這個人,這個這些日子以來日日陪著她,細心地為她熬藥、餵她吃藥、替她療傷,並且,從來沒有開口說過半句話的好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