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九日,鑄器山莊主殿那塊傳承自仙界的“大觀壁”中,天下武器排名突然沸騰般自主湧動,在最頂端的“天甲位列”之上,驚現一模糊斑點。
斑點甫一出現,就被“耳聰目明”的有心人捕獲,種種猜測如旋風般席卷整個鑄器山莊,甚至那些沒資格入山隻能在青銅鎮乖乖等待的底層俠客都在第一時間收到消息。
聞訊如此的山莊賓客如洪水猛獸般將整個“大觀殿”圍了個水泄不通,倘若此時還自恃身份,恐怕就隻有在殿外幹瞪眼的份了。
模糊的斑點脆弱如同螢火,幾乎難以被察覺,卻在白晝之時迸發拔山之力,不斷撞擊高居頂端的“天甲位列”,硬生生逼退十個天階序列和十二個地階序列,至於人階序列,則完全被擠出“大觀壁”,它如同“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君王般無可匹敵,煌煌正正地將天、地、人三階名器壓在身下。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無需贅言,之前對於九代神兵“胎死腹中”的歹意猜測不攻自滅。
觀此情景,九代神兵不僅在鑄造技藝上臻於巔峰,而且威能也必將震爍古今。凡夫俗子僅得此一件神兵便足以笑傲江湖,讓千年大派退避三舍,當下似乎如何重視都不為過。這個念頭在眾人心底一經劃過,便紮根深沃,再也難以揮去。
很快,這個頗具震撼力的消息插翅般被打頭陣的諸派弟子傳回宗門,諸多門派老祖紛紛出關,而後數日,鑄器山莊薈萃天下高手。
也難怪這些道法通玄的大人物心潮這般澎湃,要知道鑄器山所鑄神兵曆來有個玄奇特性,一旦擇主,非主死不改投他人,講究的是因果鍾情,當真的不死不休。
紅日慢慢隱於西山,散盡的還有明正煌耀的白光,夜墨快速染透整個穹廬,給整個世界綴滿鉛重的沉甸。
眩暈幹嘔的不適感隨著夜色如錐破薄紙般爬上諸人心頭,那白晝澎湃昂揚的斑點此時完全收斂形態,光澤暗淡,隻散發出點點星輝金芒,似乎在全力抵擋這鉛墨垂重的夜。
看到這時,這些高居江湖頂端各派高層悸動的心卻是莫名地心安,心安之後又有疑惑,又有什麼能讓九代神兵如此忌憚?
黑夜濃了又密,模糊的斑點愈發昏暗無光,當子時的鍾聲揚起,那斑點竟似脫力般抽搐顫動。然而此時它雖已是強弩之末,自身威能十去七/八,卻也未見其他兵器敢逾矩重奪“失地”。
金戈真人一身粗衣麻布,身材高大魁梧,樸素而不失威嚴。他站在石壁前深鎖濃眉,激動中又有歎息。
隻有他自己知道,鑄器山建莊八萬六千三百年,自老祖宗烈炎子開始,代代潛心鑄器,匠藝早已登峰造極。驚才絕豔的先烈們自洗劍池觀劍洗心,福至心靈才會偶有所得,所鑄八柄神兵,溯本求源,都能尋到當代神兵身上。九代神兵雖以九冠名,實為始祖神器,設計源於孤凡仙將,材質源於當年“仙庫”,傾注鑄器山八萬多年心血,以超凡匠藝淬煉,於天絕之境中誕生純善之種,凡俗如何與之相提並論!
隻是,懷器如此,福禍相依,神鳳大陸億萬生靈,誰又敢言穩穩安然保身?
眾人各懷心思紛紛離去,自即日起,熙攘喧鬧的鑄器山從極鬧歸於極靜,人人之間多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戒備,無論妖魔還是正邪,除去在大觀壁前駐足就是整日閉關不出,連日常的寒暄都是能免則免,再無往日生氣。
晝夜輪轉,匆匆三月又過。當旭陽初升之時,一條流水般的細紋從大觀壁中湧出,劃斷上下,模糊斑點終於停下掠奪之姿,金色星輝已然接連成片。
此時的洗劍池上空,有一飄渺女子單手持劍,虛空立足。
徐徐清風中她衣袂飄飄,縷縷青絲浮浮沉沉,宛如歲月風雪中一座遺世冰雕,又似漁村瓜田中孤獨等待的癡情少女。她分明就在那裏,姿容磅礴而有生氣,然而底下來往眾人卻無一能夠察覺她的存在,此女正是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