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氣浪衝擊至清越腳下,眼見就要將她吞噬進去。
她輕輕一揮衣袖,漫天異象潰散,隻見大地萬籟皆寂,蒼穹星光閃爍,哪裏還有剛剛毀天滅地、威能無匹的末日聲勢。
微風掃動麵紗,露出清越微蹺的嘴角:“真是個有趣的小家夥兒,明明重傷垂危,還要弄出個幻境來示威!”
遠處,或許是更遠處,有那麼一個信誓旦旦的聲音飄渺傳來:“道葉尚有重任在身,不宜繼續久留,隻能以‘大夢天訣’和‘戰意幻境’顯示道行,日後若有機會,定再向姑娘討教,今日就此別過。”
“死要麵子!”
如若那道葉知道自己的把戲早已被這叫清越的女子看穿,說不好也能有勇氣吼出這等“時間充裕,定讓對手知道自己厲害”雲雲的狠話來。
此間事了,她一揮衣袖,也不見有其他動作,便朝望夫城方向飛去。
此時,已經踏足安神台禁地山麓的中年道人全然不知,有一個白衣女子替他攔下了那個天賦卓絕、脾氣亦是卓絕的小師弟。
在他的麵前,挺拔如山般站立著兩尊鬼煞,一黑一紅。
那鬼煞高達三丈,滿頭蛇發,寬額,蟲眉,怒目,方臉,厚唇,虎背,熊腰,赤腳,手持巨斧,頭頂犄角,極為凝實。
傳聞之中,十大禁地為天地間最為玄妙雄奇的陣法,能斷因果輪回,能聚鬼戾死氣,看來此言果然非虛,那中年道人如是想。
黑色鬼煞俯視著道人,大吼一聲,音賽洪鍾,居然引起一股不小的陰風。
然而匪夷所思的是,對於這聲實在談不上悅耳的吼聲,中年道人竟不費吹灰之力便通曉了其中含義,急忙微微屈身,恭謹道:“兩位靈使,弟子山嶽,為神鳳大陸護道一脈九代傳人。今日為那‘天闕神陣’而來,還請靈使代為通稟。”
又是一聲大呂般的咆哮,不過這次卻是那殷紅鬼煞發出,此聲一出,中年道人立即有頭暈目眩之感,當下立即默念幾遍“小明心訣”,體內氣血才平靜下來。
道人不敢怠慢,立即恭謹回道:“是弟子疏忽了,還請兩位靈使莫要見怪。”
言畢,他左手結出一古樸法印,右手快速打出一道繁複手訣,而後手掌合十,在胸前一擰,掌心相對,緩緩分離。
僅僅是如此看似簡單的一套動作,就讓這名叫做“山嶽”的道人額頭冒汗。
在那兩掌之間,一枚古樸金色令牌無風飄浮。
令牌約掌心大小,似一麵小盾,樸拙不工,其上紋路玄奧晦澀,似某種陣法,又似某種圖騰,隱隱與大道共鳴!
“此令牌為我護道一脈身份銘牌,自仙界冰封伊始,代代相傳,還請靈使過目。”言罷,令牌隨著道人心意飄浮到頭頂之上。
那頭不知多少年的死氣凝聚的黑煞垂下頭顱,用頭頂犄角碰了一下令牌,後者金光四溢,飄浮不定。
不等黑煞再有動作,那紅煞突蠻橫地一手將它推到一旁,自己低下頭顱,將鼻子湊近令牌,困惑地嗅了嗅,然後一口吞下那枚金色令牌。
那頭黑煞隻能眼睜睜看著,紅煞一邊用力地嚼著,同時混濁的眼珠子來回轉個不停,然後將令牌吐出來。
仿佛終於迎來春天一般,那黑煞迫不及待垂下頭顱,連本能的嗅嗅都省了,舌頭一卷,嚼也沒嚼就將整個令牌囫圇吞入腹中,過了許久,才不情願地吐出來。
從始至終,道人的麵色始終恭謹,神色沒有絲毫異樣。
檢驗完畢,兩頭鬼煞對視一眼,也不知道那渾濁的眼珠子是否能看見彼此,居然人性化地相互點點頭。
然後隻見紅黑雙煞慢慢合二為一,那交錯的身子越來越凝實,恍如實質,體型也越來越小,最終定格在兩丈大小。
不知為何,道人麵對這縮小後的鬼煞,心神不禁有些戰栗,尤其是那紅黑各異的眼珠子,仿佛有著攝神奪魂的奇異魔力。
那鬼煞突然伸長脖頸,仰天發出一聲淒厲的吼聲。
四野皆寂,隻有這吼聲衝天而起。
就是在這聲嘶吼響徹雲霄的時候,一粒蒙蒙光點從安神台頂端亮起,複又熄滅,然後一道丈粗金色光柱從九天之上打下,將道人籠罩在內,眨眼從神台山腳下消失不見。
金光消失之後,兩隻鬼煞又重新分開,隻不過二者身子雖脹大到足有五六丈,然而麵容卻有些模糊不清,靈氣、威嚴也差了許多,可見直接將道人送至安神台對二者也是一筆不小負擔。
金色光柱中,道人雙目緊閉,腦海之中天上地下皆是殷紅,如血的殷紅,那殷紅似乎亙古不褪,讓他頭顱無比刺痛。他使勁想睜開眼,卻無論如何也睜不開。
如若他能睜開雙眼,興許有造化看到,光柱所過之處,赫然是一座座名頭大得嚇死人的墳墓,無邊無際,自然也數之不盡。那低低矮矮的墳墓旁,時不時會出現一個殺意凜然的鬼魂,抑或是鬼煞,嚎叫,咆哮,怒嘯,卻獨獨沒有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