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遣使戶部左侍郎趙好德持朕詔書前去高麗國,並遣元樞密使延安答理護送歸而往。定於下月二十日啟程。”
接著宣了兩道任命詔書,趙侍郎與樞密使兩個恭恭敬敬接了旨。而後,朱元璋便著各部商議此事。到此處這一切仍不能算是塵埃落定。
待到下朝回府時日已中天。明升心中正盤算著此事很快就會曉喻天下,與其讓元蕪從別處得知,倒不如自己現在向她說明。
連路思索,倒一下便回到府門前,明升下了轎,卻見曹公公正一手扶著頂銀頂皂幃四人小轎候在府門外,心中已有幾分了然,卻不能顯在臉上。曹公公欲上前行禮,明升作受寵若驚狀連忙迎上去口裏說道:“曹公公快不必多禮,還有勞公公來一趟。”這話果然讓曹公公聽來十分受用,笑著掀了轎簾子,裏麵的人就扶著另一側小太監的手從轎裏出來了。明升一見那不是自己母親卻是誰,神情頗為喜悅。
“皇上讓老奴妥妥當當送了老夫人回來。”明升見曹公公身後的小太監弓著身,手高舉著案,上麵呈著一道五色絲織聖旨乃是誥書。忙扶了母親,迎了曹公公進府,即刻吩咐叫齊全府上下到前院,由彭老夫人在前,跪接誥書,全府上下三拜九叩齊聲山呼萬歲。芸娘自然是在跪拜之列,元蕪木香自然不在。
明升又親自迎了曹公公到大堂上座,叫奉了香茶,一盞茶後,又親自送到門口才算完。等宣旨的公公一走,彭老夫人就遣散眾人,在大堂召了芸娘問話。明升返回大堂時,正見芸娘跪在地上回話,向母親行了禮,就打發芸娘下去收拾老夫人的住處。
明升恭敬說道:“母親初到府上就讓兒子扶著四處看看吧。”
彭老夫人點頭稱好。母子二人就先往後花園去了。邁過了一處拱門,見嚴武立在門外,母子二人進了花園,明升一會兒指著盞涼亭,低頭在老夫人耳邊輕言幾句,一會兒指著滿庭的繁花,又同老夫人耳語幾句,彭老夫人也是滿麵微笑,走得十分緩慢。
此時芸娘正犯愁,打東院過就徑直去了藏書閣的別院。元蕪仍是一無所知,不過依著明升眼色,是想讓芸娘前去告知元蕪彭老夫人的事。芸娘行色匆匆,到了別院。元蕪見她神色也不似往常沉穩。就先開口問了:“可是出了什麼事?”
芸娘答:“彭老夫人回來了。”
“彭……”元蕪楞了一下:“從宮裏回來了?”
“正是,現在後花園和侯爺一起呢。”
隻要一聽到彭太後,元蕪當下頭一個反應就是拔腿就跑。可如今卻不能故技重施。隻能問問明升的意思:“他、怎麼說?”
“侯爺沒說,隻讓我來先和姑娘知會一聲。估摸著,晚些時候會過來。”
元蕪心想,是你明家人有虧,我有什麼可怕的,隻是彭太後怎麼突然從宮裏回來了。芸娘仿佛看出她心思說道:“皇上封了彭老夫人為誥命夫人,剛剛在院裏宣聖旨,侯爺讓全府上下都去了。”
元蕪大驚。回想起正月十六夜的事仍曆曆在目,她站在廂房門外聽到明升與朱老四的對話。才小半年的經營,莫不是如今竟然成真了。明升把全家老小都帶到朱老四生母的故鄉李朝去,也想連帶把木香和自己也騙去,一點口風也不透。差點著了他的道!若真跟他到了李朝,隻怕自己,別說還要帶著木香,插翅難逃。還有木香,木香的病怎麼治?如今要怎麼辦,先穩住芸娘,看她還知道些什麼。
旁敲側擊問了幾句,元蕪發現連芸娘也一無所知。眼下元蕪隻能靠自己,必須要靜心思索。連彭太後都給放回來了,封誥的文書都下了,那關於明升一家遷往李朝的事肯定是滿朝皆知了。出去打聽一下時日倒也不難,隻是其中的盤根錯節誰最明了。這幾月,元蕪一直在打聽北平的事,不知明升是否察覺。
若以元蕪一人之力北上,最需就是銀兩。想通這一點,元蕪就決定要回東街去取自己先前藏在那裏的銀子。平日裏,元蕪都不大出門,這個月卻有幾次,都是去丁大夫的醫館,芸娘也是跟著去的,明升自然由著她。
當天夜裏,木香已經睡下,明升和彭老夫人果然來了。彭老夫人進來就深深看了元蕪一眼,看得元蕪心裏直發毛,麵上卻是一派英勇赴死的神情。教明升苦笑不得。
“讓我看著這孩子。”彭老夫人走到塌旁,凝神看了一會兒歎道:“長得倒好,隻是命苦。”又看了元蕪一眼,元蕪是低頭垂目不吭聲。“也不容易。”彭老夫人不知對著誰歎道。
“明升,你去忙你的。讓我和她說幾句。”明升見母親這樣說,遲疑著沒邁開步子。“你同我說了大半日,我都知道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明升這才出了房門,示意芸娘在近旁聽著。
老夫人和藹地和元蕪閑聊了幾句,元蕪局促地答應了幾句,見明升走遠了。彭老夫人吩咐芸娘;“去給我沏盞花茶,要以新鮮茉莉入茶,下午我見後花園的茉莉開得正好,你去多采些吧。”芸娘應了。
合上房門,屋裏隻剩彭太後和元蕪倆人。彭太後細打量元蕪,隻是個還未及笄的丫頭,模樣標致,身條勻稱,粉黛不施,衣著簡樸,心下就有了主意。
彭太後說道;“你們兩姊妹都是沒福氣的。”
元蕪低頭,雙手放在桌底下膝蓋上絞著衣角,反正從來沒被待見過。靈光一閃,不知彭太後心裏是怎麼想的,或許自己能借著她逃離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