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又咳嗽了?都怪我都怪我!”那個女人聲音有點嘶啞,語氣焦急、聲音疲累,快步跑過來就把手掌放在他額前,“啊!發燒了!”
女人一邊叫著,一邊要掀被子抱他,他難為情得很,即使還在咳嗽也把身體往床裏邊直縮。他十有八九就是尿了床,這女人還來掀他的被子,讓他這張臉往哪擱?
他那副小身板躲又躲不過,何況還在發著燒,那女人沒費多大勁就把被子掀了,看到床上那片濕跡頓時愣住。他臊得舉起雙手捂住臉,完全不敢睜開眼,那女人卻哭著緊緊抱住了他,“可憐的孩子……都是我不好!昨晚上涵涵鬧了一夜,唉!”
他悄悄睜開眼瞄了瞄那個女人,記憶裏沒有印象,但對方剛才叫他“宏宏”?女人嘴裏的“涵涵”,難道是他那個好弟弟?他忍不住渾身發顫,咳嗽得更厲害了。
女人一邊哭一邊從櫃子裏找了幹淨衣服給他換,他身體實在難受,也顧不上害臊,像塊軟麵團般溫順地隨人翻弄。等床上換了幹淨的被褥墊絮,又有兩個人走進房間來,那是兩個他無比熟悉的人,隻不過比記憶裏年輕得多。
父親賈⊙
孫成鳳又勸賈思源,“思源,你消消氣,我看王嬸也不是故意的,唉,也怪我還在月子裏,涵涵又愛鬧,咱們趕緊叫醫生來吧?”
她說著話把還在咳嗽的孩子抱在懷裏,手放在他背後輕輕拍打,臉上滿是慈愛之情,夾雜並沒有眼淚的哭泣,“我苦命的娃兒,我的心肝寶貝啊,老是這麼生病,你讓媽怎麼過喲。媽真是寧願折壽,也想你好好的啊!”
賈思源這才把手掌放在他額前測了測,“張醫生跟著老爺子他們去開會了,還好唐奶奶交代過,讓我們有事去叫他家的醫生。我這就去請人,你先給他喂點止咳衝劑。”
孫成鳳嘴裏連聲應著,腳步卻動也不動,用眼睛直瞄王嬸。
六神無主的王嬸這便“啊”了一聲,跑出屋子去找止咳衝劑,還順便倒了水來。
他躺在孫成鳳的懷裏,雖然燒得頭腦眩暈,但把這一切看得、聽得再清楚不過。
他知道自己身體從小不好,卻從沒懷疑過身體不好的原因。他那個頑固的哮喘病,據醫生說是小兒哮喘沒有根治造成的,初發是五歲左右。如果他真是回到了過去,那麼現在的他明顯還沒有哮喘,隻是經常發燒咳嗽,如果大人照顧得好,怎麼可能變成小兒哮喘?
還有他醒來時的情況,一個人孤零零躺在房間裏,天氣還這麼冷,肯定晚上多尿,這個後媽竟然讓個三歲多的孩子一晚上沒人照看,尿床後就那麼躺了一夜。他那個還沒滿月的弟弟哭鬧一夜,他在這邊咳嗽、發燒,又有誰能聽到?
這是第一次發生嗎?還是已經發生過很多次?在他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生病時,這個後媽還把責任全都推給保姆。王嬸早上是第一個來照顧他的人,在沒有第三者在場的情形下真情流露,說他“可憐”,抱著他哭了。這些事略略一想就讓他後背發冷,不敢深思。
沒多久賈思源帶著醫生回來了,跟他們一起進屋的還有第三個人。
後媽一看到這個人,就親熱地喊了句“唐兄弟”,還堆起笑臉埋怨丈夫,“思源,你去請個醫生,怎麼把唐兄弟也請過來了?他還要上學呢!別耽誤人家。”
這人搖了搖頭,很客氣地回道:“上課還早,我順便看一下宏宏,聽說他發燒了?”
看到這個人走向他的床前,賈青宏忍不住濕了眼眶,還不到二十歲的嶽父讓他覺得有些陌生,卻又無比親近。
對方的五官當然是他所熟悉的,他向來都覺得嶽父其實很英俊,隻不過城府極深,不怒自威,導致沒什麼人敢去仔細欣賞唐書記的長相。
他眼前的唐書記,跟記憶裏完全不同,鼻梁上並沒有架著那副細框眼鏡,一雙形狀完美的眼睛精光四射,銳利逼人,還帶著稚氣的臉部線條英氣勃勃,表情卻繃得很緊。個子又高又瘦,站姿挺拔端正,整個人就像搭上了箭的弦、又如一把出鞘的刀。
隻有眼神轉到他身上的時候,這個青年嶽父緊繃的臉部線條才稍稍緩和,對他露出個善意而憐惜的微笑,還用有點笨拙的溫柔語氣叫他,“宏宏,唐叔叔來看你了。”
這個微笑就像春風化雨,一瞬間瓦解所有的冷硬和銳利,竟然把他看呆了,腦子越發暈得厲害,連咳嗽都忘了。
哪怕身上穿的是過時三十年的大衣,對他笑著的嶽父也帥得驚天動地。他想起自己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