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積雪(2 / 3)

才半個月下來,我應該瘦了十多斤。

顧城在我病床邊坐下來,歎了口氣。

「南喬,你何必呢?跟他這麼耗著,苦的是你自己。」

他知道,我跟傅晏禮感情不合。

他神色憐惜:「離了吧,我幫你打官司。」

這一次,我沒再拒絕。

我點頭說:「好。」

顧城麵色怔住,他沒想到我會突然配合。

他說得對,我以前就是故意耗著。

我跟傅晏禮明明早沒感情,誰也不想繼續過下去了。

但就是爭著一口氣,離婚的事,誰也不願先提,不願讓步。

吵得厲害的時候,也不是沒說過這個問題。

但傅晏禮說,是我心思歹毒,拆散了他和小青梅。

所以,理應我淨身出戶。

傅家跟沈家的那些生意往來,也要以我們沈家承擔損失,來結束。

我不可能答應。

我更認為,應該他淨身出戶。

將當初他通過娶我,而獲得的所有好處。

包括傅氏總裁的位置,全部還回去。

跟他的青梅,繼續去過恩愛感人的苦日子。

爭執的結果,自然是不可能達成一致。

於是這麼多年,我們彼此耗著。

但現在,我不想死後,還帶著傅晏禮太太的名分。

怪惡心的。

我跟顧城說了我的想法。

「傅家家大業大,跟傅晏禮打官司,我很難得到好處。

「但傅晏禮的爸爸和爺爺,還算講道理。

「所以我想請你幫忙,拿到傅晏禮出軌的證據。」

顧城點頭:「有了這些證據,對你打官司爭財產,也更有利。」

我應聲:「財產我倒不太在乎。

「我媽現在名下資產不少,更多的錢,她也花不完。

「我隻是想讓傅家知道,是傅晏禮的錯。

「讓傅家以後,不要為難我媽。」

顧城蹙眉:「財產你媽不需要,但你需要啊。

「南喬,你還年輕,以後日子還長得很,錢還能嫌多?」

我苦笑。

嘴唇因為幹裂,唇齒間嚐到了血腥的味道。

我輕聲:「我就算了,我沒那個命花了。」

針鋒相對了七年。

到現在,我隻想幹幹淨淨,跟傅晏禮結束。

7

我不想瞞著顧城。

離婚,立遺囑,都得拜托他。

我的病,自然也得告訴他。

我翻出診斷單照片給他看:「我腦癌,晚期。

「所以想離了婚,立了遺囑,盡快。」

顧城接過我的手機。

看清上麵的照片,他手上猛地一抖,手機掉到了地上。

等好一會後,他再將手機撿起來時。

我看到他麵色一瞬慘白,居然連眼淚都下來了。

說實話,我被他的模樣嚇得不輕。

他一個大男人,上一次掉眼淚,怕還是四五歲的時候。

他嘴唇都是哆嗦的:「你才二十多歲,這怎麼可能?」

我拿了紙巾遞給他,有些哭笑不得:「你別這樣,我都沒哭呢。」

顧城喉間哽咽,好一會,冷靜不下來。

他一哭,我也忍不住有點難過。

我歎道:「我其實也還好,就是覺得挺對不起我媽。

「這麼多年,她一個人把我養大不容易。

「本來還想著,以後得好好孝順她,給她生個大胖孫子陪陪她。」

傅晏禮,自然是不可能跟我要孩子的。

因為顧城情緒有些失控,幫我立遺囑和商量怎麼離婚的事,我們折騰了一整個上午。

他臨走前,我不放心地又囑咐他:

「最重要的,還是找到傅晏禮跟溫心來往的證據。

「越親密越好,到時候我拿去給傅叔叔和傅爺爺。」

顧城麵色黑沉,眼眶泛紅。

他給我倒了溫水,又買來了飯菜。

似乎是情緒趨於崩潰,將東西留下,又叫來了護工後,他就離開了。

我當著他的麵,吃了一小半飯菜。

等他一走,立馬放了筷子。

頭疼,胃裏也難受,實在吃不下。

吃進去的東西,堵在胃裏犯惡心,又全部吐了出來。

最後似乎吐到眼淚都出來了。

我整個人近乎虛脫,躺下來,想緩口氣。

後背剛挨到床麵,我聽到一道巨大而突兀的聲響。

伴隨著的,是進來守著我的護工,因為受驚而尖叫了一聲。

傅晏禮氣勢洶洶推開門,闖了進來。

他臉色像是要殺人,逼近過來,伸手一把將我從床上拽起來。

出口的每一個字,都是怒恨:「沈南喬,你就非得逼我是不是?!」

8

我被迫坐起來。

眼前一陣發黑,胃裏劇烈翻湧。

強忍著,才沒有吐到傅晏禮身上去。

傅晏禮似乎是氣瘋了。

他趕走了護工,掌心拽得我的手臂生疼。

「讓你媽去我家鬧,你不就是不樂意溫心回國嗎?

「我不愛你,這麼多年了頭一次讓溫心回國想看看她,都不行嗎?」

我的心驟然一沉。

我媽果然發現了,她不會舍得讓我受委屈的。

我著急想推開傅晏禮,去傅家找我媽。

傅晏禮卻用力拽著我,說什麼也不願意鬆開。

他眼神似是要將我生吞活剝:「溫心在國外整整七年。

「你就這麼惡毒,非得我跟她一輩子不見麵嗎?」

我的腦子裏,開始尖銳地疼。

那種疼痛感迅速加深,如同要撕裂開來。

我痛到手腳忍不住顫栗,說話都是抖的:「你鬆手,我去找我媽。」

傅晏禮拽住我的力道毫不憐惜,他冷笑了一聲。

「怎麼,嫌你媽鬧得不夠大?

「沈南喬,你當初嫁我也不是因為愛我。

「這麼多年你們母女要的不都拿到了,為什麼還不放過我?」

我一瞬愣住,沒聽明白他的話。

他傅晏禮可以明明不愛我卻娶我。

但我如果當初不愛他,是絕不會嫁給他的。

男人對上我的神色,突然惡狠狠地將一疊照片,摔到了我眼前。

「真當我是傻子?

「跟我結婚不到半年,就找顧城商量怎麼跟我離婚,分走傅家財產。」

我難以置信地,看向紛紛揚揚撒到床上的照片。

上麵記錄的,幾乎包括我跟顧城這七年裏,每一次的往來。

其中拍得最早的那幾張,正是傅晏禮所說的,我跟他結婚不到半年的時候。

我仔細回想了好一會,才勉強想起那件事情。

9

六年多前那天,我跟顧城確實談過,關於離婚的事。

但不是我想離婚,而是顧城想跟他妻子離婚。

當時顧城自己開的律所出了問題,他不想連累妻子。

打算離婚後,再將名下不多的一點資產,都給妻子。

但他妻子不接受。

所以在咖啡廳他跟我說起,想通過製造男方背叛婚姻的證據,讓女主多分資產。

而男方依理依法,淨身出戶。

也讓他的妻子,沒有愧疚感。

我多少有點同情顧城的遭遇。

所以聊完後,我拿了一張銀行卡,說借給他先周轉。

事後我才發現,我拿錯了卡,將傅晏禮的工資卡給出去了。

那是我剛結婚那晚,傅晏禮交給我的。

新婚夜耳鬢廝磨後,喝得半醉的傅晏禮抱著我說:

「老公的錢,理應給老婆管著。」

他是公司總裁,待的也是自家企業。

但每個月,也會有一份薪水。

將卡給了我之後,他投資之類的其他很多收入,也都會讓助理直接打到,我手裏的卡上。

發現拿錯了卡後,隔天我就聯係顧城,將卡換了回來。

現在想來,當時我跟顧城在咖啡廳說的話,或許包括我給出去的卡,傅晏禮是都知道了。

因為顧城的妻子是演員,他們一直隱婚。

傅晏禮不知顧城有家室,生了誤會。

我有一瞬甚至生出錯覺,覺得傅晏禮這樣氣憤地說起那些事情。

婚內這七年裏,也一直關注我跟顧城的來往。

會不會也是因為,他有點愛我,有點在乎我。

但很快,眼前人開口,打破了我異常可笑的猜想。

傅晏禮聲線諷刺:

「沈南喬,在你費盡心思查我跟溫心之前。

「先想想如果這些照片被公開,你自己該怎麼狡辯吧。」

我的心刹那沉入穀底。

原來,是威脅啊。

我想解釋,但想想又覺得有些可笑。

那些所謂真相,他本也不會在乎。

到嘴邊的話,到底是改成了一聲冷笑。

我淡聲:「隨你怎麼想。」

傅晏禮低眸睨著我,突然伸手,拇指指腹在我眼底狠狠擦了一下。

他近乎咬牙切齒:「連眼淚都隻在他麵前掉。

「沈南喬,你真令我惡心。」

10

等傅晏禮怒氣衝衝離開後,我立馬趕去傅家老宅找我媽。

我趕過去時,傅晏禮也剛到。

他牽緊了溫心,冷眼瞥了我一眼後,跟我一前一後進門。

我聽到我媽的聲音傳出來,甚至帶了一絲哽咽:

「我要知道他早在七年前,心裏就有人,絕不會將我女兒推進這火坑!」

再是傅晏禮的父親傅董事長著急辯解的聲音:

「這是天大的誤會。

「晏禮心裏一直隻有南喬,早在七年前提親,就是他求了我跟他一起登門……」

他話音未落,傅晏禮跟溫心十指緊握,邁進了門。

傅董事長的解釋,頃刻間成了天大的笑話。

他臉上一刹那掛不住,好半晌沒再說出話來。

隔了好一會,他才怒目圓睜罵了一句:「你這個逆子!」

坐在一旁的傅老爺子,也氣得麵色鐵青。

老人家起身,抓起一隻茶杯就砸了過去:

「還當著你妻子和嶽母的麵,混賬!跟這個女人滾出去!」

溫心眼看著茶杯砸過來,小臉蒼白,似乎是被嚇得忘了動彈。

傅晏禮伸手一拉,回身將她拽進了懷裏護住。

茶杯砸在了他的頸後,他一聲沒吭。

半晌後,他麵色寒涼,低眸時安撫溫心的話,卻是溫柔的。

「有我在,不用怕。」

我太多年不曾聽過他這樣的語氣,甚至一瞬間愣了一下。

溫心推開他,帶著不安的抱怨:「都說了我不該來。」

傅晏禮直接牽著她,走到客廳中間,讓她到沙發上坐下。

他再看向我,冷笑了一聲:「早晚得來。

「總不能讓有的人,鳩占鵲巢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