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風在雲起(三)(2 / 3)

“啊嗚嗚…”男人努力地卡著嗓子想說出來,卻終究是徒勞,常風誤解了男人的意思,認為他的窘態是極度害怕所致,隻好低聲安慰著他。

常風一把將男人攙扶起來,想努力把他拖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不過這樣反而碰到了男人的傷口,更多鮮血湧出,慘叫中男人已經有失血過多引起的眩暈症狀。

沒多久男人就翻了白眼休克摔倒在地了,隻剩下傻在一邊的常風,他可能還不知道這樣做剛好隨了男人的意。湧過來的行屍照常無視愣在一邊的常風,像瘋子一般撲咬著男人的血肉,常風也是第一次正麵感受到生吃活人的慘烈場麵。

男人幸好已經昏迷,在完全毫無意識的狀態下死去了,不必親眼目睹行屍啃噬自己的場景。男人的屍體被十幾張嘴啃咬,麵目全非,受到幾十隻手的撕扯,開膛破肚。到最後,就已經看不到屍體了,隻有十幾個怪物圍成一團對著屍體的某個零件大嚼特嚼,垂著惡心的涎液津津有味地享用著這送上門的盛宴。

這算得上是常風最直觀看到行屍的恐怖一麵了,發現自己的特異後他便有些輕視那些愚蠢的行屍,直到現在他方才悔悟,這些行屍再蠢也自帶著吃人的本能,他的立場一直都是獵物而已,可笑他這隻混在狼群中的羊,能活到今天也真是運氣逆天了。

常風並不知道,不遠的一棟大樓裏,有好幾雙眼睛正虎視眈眈盯著他這邊。男人在這群幸存者中勉強算得上是領袖般的存在,眼下卻莫名其妙地死在外麵,對於大樓中其他的幸存者來說都是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大樓裏親眼目睹整個過程的人士不在少數,不過真正是在為樓主哀悼的就沒幾個了,畢竟樓主死得不明不白,讓人摸不著頭腦。有的人哀傷就一定有人覺得高興,大樓裏麵不乏一些心思不正的小人,對於他們而言這件事將是一個轉機,很多陰謀詭計就此悄然而生。但是也有相當一部分人對此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他們對於浩劫也有了深刻的認識,死亡幾乎是每天都會發生的事,樓主的下場不過是很多人的縮影罷了。

至於常風的存在,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可最多隻是吃驚他不會被行屍吃掉的能力,真正把他放在心上的卻是僅三人而已。浩劫下的人們對雲起所有發生的事都極度敏感,但真正上心的也不過是那些與他們生存相關的且有著直接聯係的事情。所以可以在浩劫中活下來的,大多都是不管閑事的一類人,隻有少數會去分心關注像常風這種可能沒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

三人中就有那位與男人關係不錯的肌肉漢子,他可以說是整棟大樓裏最傷心的一位了。當他聽到慘叫聲的那一刻他就意識到了不對,親眼見到樓主被分屍後整個人立馬就哭崩了。傷心之餘他也對常風產生不小的怨氣,並且對大樓裏很多人的不滿也用不著隱滿了,於是他又回到了男人的房間。

三人中還有一位就是肌肉漢口中的人渣,他算得上是大樓裏最有能力的一位,聽說曾服用過從浮雲村逃出來的某位科學家攜帶的藥物而肌體進化,身體各方麵能力均提高不少,正麵也可對抗十幾隻行屍。可惜此人沒有基本的道德觀,吃喝嫖賭樣樣俱全,在沒有秩序的如今,更加肆無忌憚了。樓主生前對他的囂張行經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一度以為自己就是天皇老子,然而此刻他卻發現了一個對他地位產生威脅的存在,這個人就是好端端站在屍群裏的常風。

浩劫下的雲起不乏勇武之士,卻少有可以安然竊取食物的幸存者,重重的屍圍一直是讓幸存者頭疼的問題。而這一點對於現在的常風來說則根本不是事兒,他完全可以當著行屍的麵拆開食物包裝大嚼特嚼,即使他做不來這麼惡心的事。

肌肉男口中的人渣想查明常風究竟服用過什麼藥物,竟有如此神效。常風自己可能還不知道,他已經被人盯上了,而且不論他怎麼說說什麼,對方也都不會放過他了。

三人中最後一位,是尋求樓主保護過的一員普通幸存者。身材瘦小卻文質彬彬,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非常滑稽可笑。此人在大樓裏地位低下,隻能靠巴結他人度日,不過正因為如此他才迫切地想改變現狀。常風的出現對他而言很可能是一個契機,不過眼下他還有些猶豫,但很快他就不得不下定決心潛出大樓了。

常風已經打算離開此地,原路返回去了。男人的死對他觸動極大,他在屍群邊上想了又想,自然就清楚男人的死可以說完全怪罪於他,如果他沒有出現對方也就不會離開藏身處,也就不會葬身屍腹了,對此常風很是愧疚。

常風捫心自問,他到市中心來本意是想尋找其他幸存者一起逃出雲起,可剛來此地就害死了一人,這讓常風還怎麼好意思再待下去,更不用說去麵對可能存在的男人的夥伴家人了。越這樣想常風就越發感到無地自容,轉身疾跑正準備離開,卻是突然停下了已經動起來的腳步。

茫茫雲起,我還能去哪兒?常風幾乎是流著淚仰望著這個世界,一個累贅到哪兒都是多餘的。這一刻常風非常羨慕季叔伯,對方與他的差距太大了,他可以做到無論何時發生了何事所有人還需要他,因為他本身就是成功的典範,不世的才華鑄就了他的強大,可笑自己以前還嘲諷過他,想來在他眼中自己就是個小醜吧!

悲涼的常風漫無目的地遊蕩著,遠遠看去又像是隻行屍了,不過即使是惆悵地四處遊走,潛意識裏常風也還是選擇了一條人跡罕至的路。

說是人跡罕至也隻是在現在而已,浩劫前的市中心地帶的繁華已經是不可想象的虛幻了。血跡、紙屑、果皮、易拉罐、包裝塑料……街道的髒亂比其他市區更甚,常風也來到了這條街道的深處,一路走來竟然不見一隻行屍,倒是顛覆了常風對市中心的想象。

其實常風的腦子有些遲鈍了,行屍是由人變的,依然帶著人類潛在的群落意識,屍潮的出現就是最好的證明。於是浩劫降臨這麼久的現在,已經鮮有落單的行屍了,常風所見到的純屬正常現象。

城市變得這麼狼藉不堪,隻有街道兩邊的行道樹還是浩劫前的模樣,常風呆楞地站在樹下,思考著以後。

……

小男孩的眼睛睜開了!

唐刀女孩心神一怔,表情一下就緊張地認真起來,下意識想去確認小男孩的眼睛,最後她不由心頭一痛。

男孩的眼睛已經徹底烏黑一片,眼白已經已經被眼珠同化,眼角邊的凸起的血管也發黑可見。

“嗡呲”一聲,唐刀已經就位,女孩將個人情感壓了下去,冷酷盯著眼前的小怪物,隻待刀過頭落。

“姐…姐姐,我…”小男孩突然說話了,然而他剛想把手伸向救他的姐姐時,卻突然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變得屍斑點點,幹枯地嚇人,連他自己都一下給嚇懵了。

“你…還有意識?”女孩也是一時不知所措,她還從未遇到這樣的遭遇,雖然很想去安撫一下這場浩劫下無辜的幼童,但是小男孩恐怖的形象讓人望而卻步,女孩也僵在了原地,隻能遠遠用語言去和聲安慰。

良久,小男孩方才平靜了下來,在女孩的指示下戴起了在房子裏找到的口罩和手套,想了想女孩還將一副墨鏡替小男孩戴上了。女孩還擔心鍋這麼做會不會太熱了,不過看著毫無反應的小男孩,她就知道自己的擔心多餘了,行屍哪有什麼知覺。

小男孩感覺很怪異,從他睡醒後操作自己肢體來看,身體好像不再是自己的一樣,就像他在幼稚園午睡時枕手臂時將手臂枕麻到沒有知覺一樣,隻不過現在這種感覺擴張到全身了。漸漸地小男孩也隱約知道了自己發生了什麼變化,不由低聲嗚咽起來。

抽泣的聲音刺地女孩心頭一痛,本能下一把抱住了小男孩,等她反應過來時雖然有些排斥,但並沒有鬆手。小男孩也仿佛找到了一個依靠,掛在女孩胸前就再也不願下來了。

“真是拿你這小子沒辦法!”無奈下女孩愛撫地摸了摸小男孩的頭,想到他還戴著口罩和手套,也就心安許多,“要抓就抓緊一點,等會兒跑起來千萬別掉下來了!”

男孩低聲應了一聲,便將整個腦袋埋進了女孩的胸部,惹得女孩臉色一下潮紅了。或許小男孩隻是單純享受一個柔軟的枕頭,不過女孩畢竟年輕,還是感覺相當不自在。

簡單收拾一番後,女孩拔刀踹門一氣嗬成地溜到了街口,三五下就解決了幾隻不長眼的行屍,便按照記憶的路線前進。

……

幸存者大樓二樓的一個大堂裏麵,布滿黑簾花圈,擠滿了幾十位西裝革履的人士,他們的年紀差異很大,有的看起來不過青蔥少年,有的卻已經兩鬢斑白了。老人和小孩穿著這麼正式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然而在場所有人都習以為常地忽視了這個問題,因為現在這裏所有的一切都由人群中的那位大人說了算。

這位大人在眾人中格外顯眼,其他人參加樓主追悼會俱是穿黑衣戴白菊,一臉沉重悲歎,唯獨他一襲輕裝白燕尾,舉著一裝著紅酒的高腳杯於眾人中談笑風生,也不知是他為人豁達樂觀,還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靈台上豎架著一部智能手機,已經沒多少電量的發暗屏幕上顯示的正是剛才在外麵死去的男人的照片,原本彩色的照片已經被調成黑白的了。眾人大多還是像以前一樣鞠躬默哀,有的甚至痛苦流涕,而白衣男則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靈台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