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些,便開始給幾位處在危險期的傷員配備度過今晚所需的輸液藥劑。
忽然,一道陰影投影到地麵。
護士疲倦地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是個身材高挑,手臂打著石膏的年輕男人,男人容貌英俊,白皙的臉上掛著兩處擦傷,削薄的唇線微微抿緊,眼睫的陰影下,一對幽暗的眼睛眸光沉靜,看上去就是個理性而又智慧的人。
應該也是事故受傷的乘客,護士想,火車脫軌隻斷了一條胳膊,跟這裏的人比,他真是個幸運的家夥。
透過玻璃,男人一轉不轉地盯著某張床,護士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禁蹙眉——
那是事故中傷得很重的一名少年,至少有兩條肋骨斷裂後刺穿了他的肺,除此以外全身多處骨骼,以及重度腦震蕩,經過緊急搶救,主治醫生沒宣布他究竟什麼時候會醒,甚至不確定能不能醒,就匆匆趕去救治下一名傷者去了。
但他的運氣也不算太壞,畢竟還有不少人沒等來搶救的機會。
換完吊瓶,護士走出重症監護室,輕手輕腳走到了男人身邊,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對方用一種溫涼卻又柔軟的聲音說:“我就站一會兒,不會打擾到病人休息。”
“您也是傷員,”護士到沒有趕他走的意思,柔聲道:“要注意休息。”
男人嗯了一聲,沒有多說。
護士又看向昏迷的少年,“他是您的朋友?還是親人?”
“很重要的人,”男人一頓,像是在走神,複又恍若自語地補充道:“對我來說,這世界上沒人比他更重要。”
護士抿了抿唇,一想到裏麵的少年隨時有可能停止呼吸,或者就這麼一睡不醒,忽然有些同情麵前的男人,“他傷得確實太重了,你們是坐在前麵幾節車廂?那裏麵的乘客都……不太幸運。”
“不,”男人說:“是我太幸運了。”
護士疑惑地皺起眉頭,但見對方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她又站了幾分鍾,感覺自己實在是太累了,就返回監護室坐在椅子上假寐。
夜色深沉,待到一切都安靜下來,醫院特有的冰冷感從黑暗中滲透,襯托著儀器均勻起伏的滴聲顯得有幾分不近人情。
蕭瑜躺在最角落的病床上,淡紅的血跡殷出繃帶,導線連著他的身體和機器,似乎他的命就跟那些細細的線一樣脆弱。
陸岑注視著蕭瑜滑出薄被別著針頭的手,在漫長的沉默過後,他靜靜上前一步,帶著萬分無力的心碎與心疼,將額頭抵在了玻璃上。
他說他是幸運的,因為在火車脫軌的那一瞬間,蕭瑜撲過來把他緊緊護進了懷裏,然後是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巨響和天旋地轉。
他的幸運不是上天眷顧,隻是幸而有他。
——inued
101|5.03
2016年,十一月,美國舊金山。
深秋時節,城市街道兩側的便道上鋪著一層厚厚的枯葉,天色陰暗,看上去快下雨了。起風後,人們紛紛裹緊大衣,行色匆匆地往家裏趕去。
一輛黑色雪佛蘭suv快速駛過市區,於十來分鍾後穩穩停在一座磚紅色建築前,候在路邊的當地警察見車停下立即迎了過去,正副駕駛的門同時打開,下來的正是從聯邦調查局總部特派過來的高級探員駱逸凡和他的搭檔羅傑·戴維斯。
過去一年半他們一直沒收到任何有關shaw的消息,所以專案組退而求其次地開始介入全美各個涉案金額較大的盜竊案,目的就是確定這些案件是否與shaw有關,而這一次的目的地正是眼前的舊金山現代藝術博物館。
此時博物館外拉著警戒線,負責采證的專業人員進進出出,早在飛舊金山的飛機上,駱逸凡和羅傑就已經看過了電子報告——
報告顯示:前一天上午,工作人員在進行開館準備時發現博物館館藏的幾幅‘野獸派’畫家馬蒂斯的作品不翼而飛,現場沒有留下明顯盜竊痕跡,而監控也沒有拍攝到相關影像。
警察引著兩位探員先生穿過警戒線,三人大步流星地進入博物館。
羅傑睜著翡翠色的大眼睛好奇地四下打量,像個精力旺盛的大男孩,他嘴裏含著一根沒點燃的香煙,時不時取下來嗅嗅煙草氣味,博物館禁煙,他隻能依靠這種方式緩解由職業造成的、日益嚴重的煙癮。
“你說會是他麼?”羅傑用胳膊肘一頂搭檔,忍不住道:“達·芬奇到馬蒂斯,感覺似乎掉了個檔次呀~”
駱逸凡沒有說話,而是非常冷漠地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表達的意思是‘不是’還是‘不知道’。羅傑猜到了這家夥肯定是這種反應,所以毫不意外地揚起嘴角,把那根煙別在耳後,也不說話了。
一行人七拐八拐地進了展室,不用旁人提醒,逸凡和羅傑已經自行注意到了展室盡頭那麵牆上掛著的兩幅空畫框,幾名取證人員正在有條不紊地繼續手頭的工作,聽見動靜隻看過來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便繼續各忙各的去了。
駱逸凡粗略掃了一眼展室結構,對那名警察道:“情況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