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說多了你還發表不了。”盼盼捧場說。
“所以大家慢慢都學會簡潔了。長話短說,這就是人類的一大進步啊。要不,你也注冊一個?”圓圓說。
“你這不是明擺著給曹國偉打廣告嗎?”我說。
“真心不是。我可是很欣賞微博的簡潔。就像喬布斯的蘋果一樣。”
“恩,簡潔,140個字……於是,人家發明了長微博工具。”我揶揄道。
“你……”
兩人瀑布汗。
關於微博,我想說的是,其實大學畢業前那會,我早就開了個ID,但是從來沒發過什麼,我隻把它當做看新聞、看段子的工具了。說真的,對於一介屌絲而言,這東西比起微信,挺沒存在感的。哎呀媽呀,扯遠了……
兩個小時之後……
我獨自回到學校。此時的蘆葦正在怡人苑趕戲。
我更改了我原來的微博id,起了一個亮瞎鈦合金狗眼的昵稱,並發表了我人生第一條原創微博——
@作死在創業路上的窮逼
夢想?操他媽蛋子的夢想!我是多幼稚,才能厚顏無恥地向那些體麵的成功人士兜售自己的廉價的夢想;我是有多腦殘,才能像個街頭賣菜的,以無用的吆喝來麻痹自己,任憑他們的無視?!救救我吧,神哪@喬布斯!!!
(來自:塞班s60v5手機)
很明顯,喬幫主也幫不了我。就算他當初注冊了微博為了監控中國市場,以至於怒斥天朝毫無節操的越獄行為,但現在恐怕也無人更新刷屏了,因為喬……已經死了。
此刻彷徨的我也隻能一邊聽著汪峰一直在迷惘從未被超越的歌曲,一邊打開盜版電子書《喬布斯傳》,在不太清晰的諾基亞屏幕上捕捉著幫主年輕時百折不撓的精神力和殺氣。麵對為何感如此之強之畫麵,真不知道各位果粉們是什麼感受。
然而這也無法消除我的焦慮感。我衝到草坪上,一屁股坐下,呆呆望著十幾個學生踢著半個小時也射不進一粒的“國際性”球賽。
幾小時前的陰霾在我腦中再次重現——
三個小時的等待,換來的並不是鄭老板的熱情擁戴。相反,此君僅僅花了十五分鍾、一部微電影的時間就把我們給打發走了。所以對於中國的企業家的辦事效率,你不得不服,他們拒絕人來絕不拖泥帶水,超級簡潔,這樣的做事風格和中國的政治家絕對來自兩個星球。
但問題是,我們的夢想卻被淩辱得一文不值。
我和鄭老板麵對麵呆呆坐著。但他看都不看我一眼,隻管自己泡茶。
鄭老板對著我冷笑說,你們用的是什麼機器啊?
我說,5d2,性能很強的。
鄭老板說,嗬嗬。你們拿拍婚慶的機子拍廣告?這個業餘了吧。我也是攝影愛好者,我家就有個5d2,這東西民用的呀。
我說,微電影足夠了。鄭老板,您相信我們,拍廣告最重要的不是設備,是創意。
鄭老板說,你們多少人。
我說,六七個人。
鄭老板說,你們都是電影學院、傳媒大學畢業的嗎?
我說,沒有。但我們的導演得過獎,山東大學生電影節最佳導演獎。
鄭老板不耐煩了,說,行了。就這樣吧。我們不能合作。你們走吧。你們不可能的。
……
就這樣,我們無功而返。
我愈發感受到一點:維護一個夢想需要上千上萬個小時,但撕碎一個夢想隻需要十五分鍾、一首歌的時間、甚至是一句話。
當天晚上,我獨自睡在蘆葦的宿舍裏,躺在冷冰冰的床板上,呆呆仰望牆壁,思考著夢想這個奇葩貨。
第二天,當我再次打開微博瀏覽的時候,我的小心髒不止咯噔了一下。竟然有好幾個老友回複了我——
濤哥:哥們,還在用塞班呢,人家都快成古董了。這年頭沒個“來自iPhone客戶端”都不好意思發出去呀!
我回複濤哥:滾蛋,賣你的豬肉去!賣腎去!!
劉琴:加油老朱,fighting!
我回複劉琴:好久不見,琴。謝謝。
達哥:那些沒有被滿足的遺落的夢想,是因為他們沒有堅挺到最後!
我回複達哥:信息量好大。謝謝,謝謝達哥的鼓勵!
蘆葦:你在哪?!還有閑工夫發微博,讚助的事兒咋樣啦?
我無意回複蘆葦,他真的太擅於破壞和諧的環境了。
最後是圓圓的留言:
圓圓:吼吼……等我電話,有驚喜!
兩個小時之後,我便接到圓圓的電話。
我滿懷期待地問她:“到底有什麼驚喜啊?”
她說:“你猜呢?”
我說:“難道鄭老板吃回頭草了?”
她說:“想得美!”
我失望地說:“那還有有什麼驚喜啊,我早就心如刀割了!”
她不急不慢地說:“別急嘛,我告訴你呀,高老師幫我們找到了一家企業,沒想到人家夠爽快,要拍微電影,然後直接給了兩萬塊錢,說是定金。你待會就過來吧。”
我說:“哇塞!不是吧?我馬上過來!”
我欣喜若狂地從床上跳下來,一塊床板“哢擦”一聲被我踩斷了。
下午一點,圓圓、高老師便帶我來到了這家坐落在創意產業園裏的新創小公司——“老當益壯”企業管理谘詢有限公司。裏麵的員工是清一色的大學生,辦公設備及其的簡單:一些白色台式電腦、舊桌椅、還有很多款手機。
當我四處張望還處在迷惑中時,他們的負責人一個勁地向我介紹自己、介紹公司。他說自己曾經是高老師的大學同學,女友是圓圓的前任老同事。公司做的就是培訓城市老年人使用電腦、使用智能手機,跟上時代的腳步,和年輕一輩能夠順利溝通。
我稱讚他這個想法挺好的。
他接著侃侃而談,說:“你想呀,比如你老媽、你老爸學會用QQ、微信、或者電腦了,那你們一家人就可以建個全家福微信群、QQ群,在裏麵聊;周末的時候和你爸媽偶爾視頻一下,打打QQ鬥地主,想想這他媽是多麼性感的一件事哪!所以哥們這個推廣微電影你必須得幫我做好!全中國的老年人就指望我這了,咱不能讓他們失望啊!”
“恩。”我打心底佩服這位老兄的口才,他真的可以去和樂嘉老師PK一下了。
後來……我就稀裏糊塗地在“微電影定製”的廣告合同上簽了字。
下電梯的時候,高福把兩萬塊的卡遞給了我。我感到很奇怪,說為啥不是那個負責人當麵給我。高福解釋說,他們早就把錢給了自己。我提議去餐廳慶祝一下。
我們來到65元一頓的自助餐。拿到錢的我興奮至極,對高福更是嘖嘖稱讚。
我說:“高老濕(師)啊,你他媽太有才啦!我拉得死去活來,你倒好,一擊即中!我都不知道咋感謝你啊!”
高福異常地平靜,說:“老朱,麻煩你可不可以不要帶“你他媽”這幾個字啊,我不太習慣。”
“是啊,人家可是高素質的人民教師!您這感謝太低俗。”圓圓插嘴道。
“我明白了。”我腦子裏忽然想到了蘆葦這個吃貨,便對高福說,“高老師,你等著。”
三分鍾之後,我端來一盤鮮活的小章魚放在他麵前,一臉壞笑地說:“高老師啊,為了表達我對你的無限敬意,這盤八帶你可一定得笑納呀!”
高福依然平靜得跟燒烤設備上的鐵皮似的,任憑火焰再熱情四射,始終不動聲色。這使我感覺有些鬱悶,麵對這筆“橫財”,開始有點不踏實。
半個小時之後,圓圓上洗手間,我借機問高福:“老高,你是怎麼拉到廣告的啊,傳授一下?”
高福沉默了許久,突然說:“老朱,你覺得我是一個虛偽的人嗎?”
“不是……”
“我也覺得。所以……我還是告訴你實情吧。”
“怎麼說?”一種不詳的預感撲麵而來。
原來,這兩萬塊錢分明是圓圓掏的!那家給老年人培訓的創業公司的老板是圓圓的前同事。他想找廣告公司拍廣告,但是資金有限,正好找到圓圓,一拍即合,圓圓便找到我,借口將錢給了我……這樣一來她即援助了老同事,又巧妙地成全了我……
可知道真相的我怒氣衝上來,從洗手間出來麵帶微笑的圓圓,怎麼也想不到即將迎接她的是一場糟心的口角戰。
我嘲諷她說:“顧圓圓你真聰明,還會欺騙這一招!”
圓圓莫名其妙,沉默片刻終於明白了:“我不是幫你嘛,你和你公司那麼困難!”
“可是我說過,我不會要你錢的!我是男人,我相信我能拉到,你這是在侮辱我!”
圓圓有些急了,大聲說:“你這分明是自尊心作怪!天下哪有這樣的傻子,送錢都不要!”
高福見勢勸架:“我也覺得,圓圓這個叫‘天使資金’!天使資金……’”
“天你媽個頭啊!”我怒目四射,掏出銀行卡扔到她身上,說,“顧圓圓你以前很天使,但是你現在一點都不天使!這錢我他媽不稀罕!”
圓圓瞬間眼眶濕了,在說完最後一句話她轉身離開:“朱………你就是個混蛋!惡心……”
一分鍾之後,高福緊隨她一同消失在我的視野。獨留我一人傻傻坐在餐桌上,呆滯地望著盤中蠢蠢蠕動的八帶,它們仿佛聯盟了餐廳裏的所有消費者,愜意地圍觀我的這場鬧劇。
而我依然偏執地心想,這些人真是閑的蛋疼,看戲都不用買票的。卻絲毫不察覺傻逼的我早已淪為他們眼中的逗樂小醜。
十分鍾之後,當趨近於平靜的我終於揚眉吐氣決定離開燒烤店的時候,這場鬧劇最狗血的部分才真正到來——
收銀台的服務員立馬把我攔截在門口,這節奏就跟360殺毒軟件似的,寧可錯殺一萬,不可使一人漏網。
她說:“同學,對不起,你們還沒付錢。”
我一頭霧水地說:“你……你確定……還沒付嗎?”
她說:“是的,我確定。”
我立馬慌張了:“多……多少錢?”
她吧嗒吧嗒像炒豆子一樣地報數一頓,最後說:“一共是259元。”
我急了:“不是……65一位嗎?三位也就是205呀?”
她衝我笑了:“你太幽默了,65乘以3等於195!當然你們還點了兩杯紮啤、一盤八帶呢。請看單子。”
我接過單子,望著上麵冰冷的數字,無奈地掏出超薄的錢包來,心中在無數遍在謾罵自己:朱健,你他媽真是個傻逼!給你錢不要,還他媽裝逼!現在自己掏錢傻了吧!窮逼了吧!我擦……
……
我曾經聽說過很多種描繪人倒黴時的語句,比如“真衰啊!”、“好糗啊!”、“點背不能怨社會”
……可是當你真的受困了,你再也沒法輕鬆分享你所謂的“黴運”,因為你已經崩潰了,你隻想逃避。
如果“好運”是上帝,那麼我想說,在2012年6月的這個夜晚,我成了被他遺棄的孤兒。
母親知道真相了!我擅自辭職跑去青島的真相!
她打來電話,氣急敗壞,痛罵我不止,讓我趕緊滾回家!……
此時,站在燈光照耀下的十字路口,向左走還是向右走,已由不得我選擇,我已無路可退。我隻有唯一的路——現在!立刻!馬上滾回家!
我至愛的圓圓、好兄弟蘆葦、委婉的朱玉、寄予我厚望的盧總,謝謝,謝謝你們………謝謝你們這一路與我一同走過,原諒我沒能和你們繼續邁向成功的那一天,原諒我匆匆離去連一聲道別都沒能給你們……
我錯了,我太錯了!我從這個創業故事的一開始就錯了,我始終沒有處理和母親的關係,瞞著她,以為自己能馬上成功,然後試圖用成果證明給她看,取得她的認可,但是我沒有,我總在生死線上掙紮,而母親總是那個嚴厲、保守的中國式家長,麵對我這個叛逆、不聽話的孩子,總是想牢牢掌控,我們之間就業觀上的矛盾始終不可調和。
如果說父親就像是一位大年級的學長一樣親切隨和、思想開明的話,那麼母親對我來說,從來就如定時炸彈一樣令人恐懼。
現在,跟不幸,這顆炸彈藏著掖著太久了,終於爆炸了!
過了檢票口,坐到大巴車上的我,透過窗戶向外望去,淚眼朦朧,自言自語地說道——
再見了,青島。
再見了,蘆葦。
再見了,圓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