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啊，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天生脾氣臭，沒辦法——”蘆葦說。
“——不是你嘴巴臭，沒準是我們淚點太低了。”我敷衍道。
蘆葦：“但是我希望你相信一點，我隻會對我愛的人、我在乎的人發火、耍性子，比如我爸、我妹、晶晶、還有你……真的，隻對我愛的人。”
我：“……”
在蘆葦用極其真誠、鏗鏘的聲音說出這句話的頃刻間，一位女服務員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我們麵前，正小心翼翼地為我倆端上熱騰騰的湯汁、米線和配料。
“你們的米線，請享用。”女孩露出可愛卻又詭異的笑容說。
當蘆葦糾結於“給的鵪鶉蛋咋這麼少呢”、“叫我怎麼補”的時候；當女孩轉身後偷偷重複著蘆葦剛才一句“隻會對我愛的人的發火”，以及“過橋米線”四個字的時候；當我一眼瞟到牆上懸掛著的關於“過橋米線”由來的“苦逼秀才與賢惠妻子”的三個民間愛情故事版本的廣告牌的時候，我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麼女孩會笑我們，議論我們；為什麼老板娘會用異樣的眼光看我們，卻又假裝若無其事地招待我們……
結賬離開之時，女孩依然用神經兮兮的眼神看著我倆說“歡迎光臨”，我徹底怒了，指向牆上的廣告牌說：“妹子，你幫我看看！你覺得——我和我哥們會是這上麵哪個版本呢？！”
“額……對不起。”女孩羞愧難當。
“別想多了。”我說，“我們沒那嗜好。”
“咋了？”
蘆葦那無知、呆萌的表情就像是《宮鎖心玉》裏的楊冪剛剛穿越到清宮一樣。建議“於媽”下次拍腦殘穿越劇可以考慮一下他。
下午，在劇組會議上，我把我修機器和拉廣告讚助的經曆告訴了大家。
“要不咱們幹脆把這事（5D2摔壞了）告訴盧總吧！說不定盧總一高興，不僅不怪我們，還能撥點錢給我們呢！”阿坤說。
“你傻啊！盧總要是知道了能高興的起來嗎？這剛買的機器，連個招呼都不打，說壞就壞了，你叫他還怎麼放心把幾十萬的設備擱這兒，讓我們接著搞下去啊！”蘆葦反駁道。
“我也覺得。現在讓盧總或者王經理知道我們這出任何事兒都不好，他們本來就不太讚成我們拍這個微電影。所以，我們隻能自己想辦法。”我說。
“好。那我們按照老朱的想法去做吧。”蘆葦望著我說，“老朱，那我帶著他們拍戲，你就好好拉點廣告讚助吧。需要我配合的地方，比如植入什麼的，咱們可以隨時商量著來。”
“恩，ok！”
……
在一片喝彩聲中，我展開了我的“完美計劃”。我自己寫好公司簡介找打印店做了精美的宣傳冊；我準備好一套無懈可擊的說辭可以麵對所有客戶的刁難；我洗臉、理發、換上一套清爽的商務襯衫和休閑褲，麵朝鏡子，曬曬牙齒，恢複高昂的鬥誌。
終於在第三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又出現在了Q學院後門的小吃街上。這一次，我不會再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我也不會再像寧浩“瘋狂係列電影”裏的那個灰頭土臉、全身上下充滿屌絲氣息的黃渤一樣點背到底，我會像《碟中諜》裏的阿湯哥一樣雷厲風行，冷酷到底，明確目標，精確打擊，去完成這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我事先約了“愛琴海”的王經理，我覺得這家店最有戲……也有錢。
果然，這一次和王經理溝通的整個過程還是比較順利的。在我拿著宣傳冊、如同春晚小品裏的那個賣車、賣拐的本山大叔一樣忽悠了他整整半個小時之後，他終於繳械投降了：“行了，你別說了，我信你了。你直接說價格嗎？”
“我們這個因為是植入廣告，所以是按照時間來算的。也就是一分鍾兩千塊錢。”
“恩。”王經理思索了十幾秒之後說，“我要做兩分鍾就夠了。”
“那太好了！謝謝你王經理！謝謝！我們一定會做好的！”我激動萬分地說。
“恩，我相信你能做好。合同——合同帶了嗎？”
“合同？什麼合同？”我瞬間愣住了。
“你難道不知道任何一項商業合作都要簽字蓋章才有效嗎？”
“額……我知道，當然知道！”我迅速迎合他，緊接著又爭取道，“王經理，但是——我想，咱可不可以處理的簡單點？”
“不行的，這是公司行為，不是個人行為。你先走吧，準備好合同再來見我吧。”王經理回絕了我。
又一次，我無功而返。我本以為這一趟談判可以像嶄新的、剛剛充滿電的蘋果手機一樣完美運行，可等到開機了才發現沒有插入剪好的卡，係統還得重啟。
合同好辦，可公司章在王總那啊！
萬不得已，我隻好來“奧傑”公司找他。自從拍了《宅你身邊》這部微電影，我已經很久沒來公司報到了。
我和王總坐在茶室裏一邊喝茶，一邊聽他講這段日子公司的進展。
王總說，這些天他都在忙《嶗山道士》這部電影融資的事兒。《嶗山道士》早在兩個月前通過了國家廣電總局的劇本備案，前幾天又獲得了嶗山區政府高官的肯定，王總自然很高興。
王總：“他們說挺好啊，這個項目有助於帶動嶗山旅遊文化的發展。那就對了。我想將來隨著影片在全國各大影院的放映和流行，我們再興建一個影視主題公園，三五年內我認為至少可以為嶗山帶來一億人次的客流量。”
我：“將影視文化和城市旅遊結合起來了，王總高明！”
王總：“還有中華民族土生土長的宗派——道教呢。你想想嶗山是全國有名的道教發祥地，有九宮八觀七十二庵，全山有上千名道士。據說秦始皇啊，漢武帝啊，張三豐什麼的都來過嶗山求仙修道的……”
我一語中的地說：“那嶗山區政府投資了嗎？”
王總：“這個……還在協商中。但是我預計他們可以出個兩三千萬左右。”
我：“我靠！兩三千萬？！”
王總：“你是覺得多了，還是少了？”
我：“太多了！不對，好像又少了。”
王總：“不多，怎麼會多呢。你覺得一個古裝魔幻題材的電影要多少錢呢？”
我：“古裝魔幻？難道——王總你要拍《指環王》、《畫皮》這樣的電影？”
王總：“所以你知道了吧，肯定不夠。我的定位就是大明星、大製作，這個融資要達到至少八千萬才夠。所以我這個拿下來之後，我還得找其它渠道融資。小朱，你有什麼想法嗎？”
我：“我覺得除了融資，其實也可以找一些品牌商植入廣告的，這樣也可以獲得一筆資金。您看比如“嶗山礦泉水”啊、“嶗山綠茶”什麼的完全可以植入這部戲啊！”
王總放下手中的茶杯，興奮地說：“你這個想法不錯啊，我還真沒想到！不錯，有長進。”
“王總，其實我這次找你呢——有點小事兒。”我終於有勇氣道出此行的目的。
“啊？你說。”
“我能借你公章一用嗎？”
“公章？你要公章幹嘛？”王總疑惑。
“是這樣的，王總，我們拍微電影經費不太夠，所以拉了廣告，但是對方說要簽字蓋章才行，您看可不可以——”
“可以啊！”王總爽快地答道。
“那太好了！”
“隻要你把廣告費交到公司就行。”
“什麼？”頓時我驚慌失措，聽說過這個王總摳門，沒想到怎麼這麼摳門。我真想上去揍他一頓。
“你別著急嘛，我會考慮給你提成的。”王總冠冕堂皇地說，“畢竟這個業務是你拉的。”
“可是——”
“就怎麼定了吧。以後你出去拉業務也是這個規定。”王總擺出一副強硬的嘴臉。
我有點上火，心裏特別來氣，反映到外表是一張發燙的、通紅的臉。但我還是極力控製住自己，編個了“處理內急”的借口，去了洗手間。
我打開水龍頭，猛烈地將涼水往臉上潑，好讓自己發燙的肌膚和一顆上火的心冷卻下來。那嘩嘩的流水聲仿佛在提醒我，越是心急的時候越是要冷靜，衝動是魔鬼，之前我已經因為這樣的性格吃過多少次的虧了，我可不能一錯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