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僵持了五分鍾之後,我終於想出一個俗套的辦法。我掏出一包中華煙,對保安說:“哥,我那個身份證沒帶,不知道先抵上一包煙行不?”
保安愣了三秒鍾之後,接過煙、調整出溫和的語氣說:“行了,下次注意點啊,小點聲。張藝謀也不是你們這樣拍戲的!”
“那哥您走好,本導演不送了……”蘆葦不耐煩地說。
“等我們傳網上了,把視頻地址給你發過去啊!”我說。
“我不上網的。”
……
一天晚上,為了慶祝《宅你身邊》順利拍完一半的戲份,蘆葦偷偷摸摸地請我去吃“物美價廉”的羊肉泡饃。
我說:“蘆導,你也太摳了吧!就這點檔次,還隻請我一個人。”
蘆葦卻說:“你不懂——這可是咱新疆風靡全國的特產啊!我光請你吃這叫特殊待遇,你應該高興啊。而且這東西——管飽!”
我說:“你除了能吃飽,還能有更高端一點的追求嗎?……”
當蘆葦正厚顏無恥地第N次招呼服務員加饃兒的時候(加饃兒不要錢),早已吃完的我正糾結於要不要給久未聯係的圓圓打個電話,對於上次我的無理取鬧好好道個歉。
打,還是不打呢……
打吧,我不知如何開口,向女人道歉這種事情可比在投資人麵前談夢想要艱難的多;
不打吧,又顯得我特別小氣,沒有一種男人的豁達精神。再說了,眼下圓圓他爸極力撮合高老師和她在一起,我這杯暖茶要是再涼一次,那就真的再也暖不回來了。
趁著蘆葦一邊忘情地吃著泡饃、一邊玩著《保衛蘿卜》的時候,我溜出拉麵店,迫切給圓圓撥通了電話。
“圓圓,那個——我有話想對你說——”我吞吞吐吐道。
“——我也有話對你說。”圓圓打斷我。
“那你先說吧。”
“你先說。”
“還是你先吧。”我說。
“那個昨天我爸又帶我去見那個老師了——”
“——什麼?!”我心頭一震,好心情瞬間消逝。
“你別急,先聽我說完。這次不光是他,還有他爸爸。他爸是房地產中介公司的老板,和我爸是多年的至交。長得和他兒子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真想不到一個左右逢源的商人竟然培養出一個那麼老實巴交的人民教師來——”
“——等等,圓圓,你想說什麼?”我困惑地打斷她,心裏卻鬱悶不堪——怎麼每個愛情故事裏的主角(假設是我)的情敵(高老師)都是富得漏油的“富二代”呢。這讓觀眾怎麼看下去啊……
“奧——是這樣的,我現在才明白,原來我爸一心想撮合我和那個高老師就是因為買賣、一場交易你知道嗎?”
“交易?怎麼說?”
“你想想,有句話說得好——叫做‘無奸不成商’。你想想生意場上很少有真感情的,都是在相互利用。今天稱兄道弟的,說不定明天就翻臉不認人了。他們永遠都信奉一句話——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是永遠的利益。所以我爸這麼做,就是想通過我和高家建立親情關係,然後兩家企業更加信任,強強聯合……你不覺得——在中國隻有親情才是永恒可靠的嗎?”
“額——我明白了。以一段婚姻來鞏固他的商業帝國——你爸這麼做是有他的道理,但是也不能以犧牲我們的愛情為前提吧?”我不滿地說。
“對啊!她也不考慮一下作為女兒的感受——真是的!”圓圓迎合我說。
“你爸有點不仗義啊——我覺得啊!”
“哈哈……”我們在電話裏默契地笑起來。
此刻的我,靜靜佇立在空曠、寂靜的長街上,仰望天空,忽然感覺這個沒星星的夜晚也異常美麗。
而就在圓圓溫柔地說完“對了,那你想對我說什麼呢”這句話的五秒鍾之後,像猛獸一樣衝出來的蘆葦歇斯底裏般地向我咆哮而來:“不好啦老朱!張靜要走啦……”
“啊?你說啥——張靜要走?!真的假的?”我瞬間像踩中了定時炸彈一樣,惶恐不安。
“真的!她剛打電話給我的——說學校要她交畢業設計,她還沒做,得馬上回去!”
“那咱辦啊?”我一臉迷茫地說,“她可是女主角啊,不能走啊!走了這戲都玩了!”
“是啊!咱趕緊回去攔住她吧!”蘆葦一把拽起我的手。
等我收起手機的那一刻,我才深深意識到被冷落的圓圓還在電話那端追問不已。於是我自以為是地用一句極其簡短模糊的話終結了這場對話——張靜要走了,我現在很生氣,先掛了啊!
“張靜誰啊——她要走你幹嘛生氣呀——你別掛……”圓圓最後說。
“走吧!”當我催促蘆葦趕緊去找張靜的時候,他卻突然放下我的手,淡定地說:
“剛要的一份饃兒還沒吃完呢,我得回去。”
“我去!你還想吃?!”
“你放心,我打包的。”蘆葦立馬轉身,一邊往店裏跑,一邊回頭對我說,“就一會兒——一會兒!”
“……”
麵對如此“奇葩”的老友,我死的心都有了。
當我們粗魯地推開門時,所有人都呆呆地坐著,不知所措。
“張靜人呢?”我焦急萬分地、打破沉默問。
“這會兒小區門口等車呢!”阿坤幹淨利落地回應我。
話音剛落,我和蘆葦便像離弦的箭一樣衝到電梯口。當我期待著順利搭上它的時候,電梯的數字卻遲遲停留在“5”上麵——原來是五樓的人在搬家,霸占著電梯。老天真是太能捉弄人了,明知此刻脆弱的我們已經傷不起了,但它還是殘酷地往我們傷口上撒鹽。
“走樓梯吧。”
“好吧。”當蘆葦用極其無奈、乏力、絕望的語氣回答我的時候,一場從18層徒步下樓梯的驚世壯舉開始了。我深深明白,對於肥胖的蘆葦來說,其困難程度就像唐僧在沒有孫悟空的情況下去西天取經一樣——即便豁出去了,也九死一生。
但很快我擔心的事兒發生了。當我們爬到十樓的時候,蘆葦終於累得趴下來了,不肯再挪動半步。他氣喘籲籲地對我說:“不行了,不行了,你去吧老朱!”
“男人怎麼可以說自己不行呢?快起來吧!來不及了!”我焦急地說。
“真不行了!你別管我了!”蘆葦擦了擦汗說,“老朱,這個神聖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快走吧!”
“好吧,我會把你的張靜給你帶回來的。”
“不是我的張靜,是我們的張靜。”
“……”
當我有如劉翔靈魂附體般地狂奔到小區大門前的廣場上的時候,當我環顧四周的時候,我卻沒看到附近有一輛出租車停留,空空如也的,毫無動向。
我絕望了,我哭泣了。張靜啊張靜,你真是太殘忍了。你已經拍了一半戲了,我們的錢也快花完了,中途換演員行不通,時間又不夠……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一走,我們的戲就徹底完蛋了……我真是連天天喝三鹿奶粉的決心都有了。蒼天啊,大地啊,殺了我吧……
正當我垂頭喪氣地往回走的時候,一輛出租車忽然從小區裏開出來,出現在我眼前。
“太好了!一定是張靜!”我不禁高喊起來,刹那間有一種“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
我猛地衝上去,雙手展開,攔住車頭,不假思索地高喊道:“張靜!你別走啊!求求你!”
“你閃開啊,找死啊!”司機怒斥道,不斷地用喇叭聲來對抗我。
黑暗中,我隱隱約約發覺車後座有一個女人的身影在晃動。雖然我看不清她的臉,但直覺告訴我她一定是張靜,她默不作聲肯定是怕被我認出來。
麵對難纏的司機和冷冰冰的、打死也不下車的張靜,我決定使出我的必殺技——“以情動人”。
整出苦肉計可謂一氣嗬成,足足持續了五分鍾,以我的一句“張靜,我給你跪下了”、然後雙腿真的跪下了為熱烈開頭,緊接著是我滔滔不絕地讚頌和情深意切地傾訴:
“張靜啊,真的你不能走啊!我們都需要你!我們離不開你!這個戲自從有了你,才充滿生氣。你是我心目中唯一的女主角,我一直覺得你比李冰冰、範冰冰、馬冰冰、何冰冰什麼的都要厲害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我知道你要做畢業設計,你要回去,但是我真的求你了,為了我們這部戲,請你不要走,就算……就算是為了我好嗎?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身上那種清新脫俗的感覺。你溫柔地說,‘沒事,老朱,凡是開頭難。我也不是專業的,我不要報酬的……’所以你是我們心中的女神,你是我們意淫的對象,你是——”
“——可以啦,可以啦!”忽然一個女人的聲音打斷了我,而當我收拾好心情,抬起來頭的時候,這個女人早已從出租車上下來,巍然佇立在了我麵前。隨即我看到她向正呆呆跪著的我伸出的一隻手:“愛妃請起。”
“你……”我終於緩過神來,發現眼前的這個人並非張靜,我所做的一切都在“對牛彈琴”,我剛才這麼厚顏無恥地行為,我怎麼不去死呢。
“別不好意思。雖然你耽誤了我寶貴的時間,但是我想說,你講的挺好的,我很感動。”女人說。
我尷尬地站起身來,那女人笑嘻嘻地接著說,“這個張靜,你一定很喜歡她吧。如果我是她,我一定選擇留下來。再見。”
我無言已對,傻傻望著女人上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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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