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1 / 3)

遍,然後將地圖收了起來,“明天還有足足一天的路。”

之後的幾天他們沿著國王大道重新向北方前進。切嗣將馬車換了匹小馬,以便加快行進的速度。綺禮甚至錯覺他們要就此回到老神甫的教區——但方向不對。他們時常需要騎馬直到入夜才來得及找到下一家旅館,這讓綺禮多少吃了點苦頭,走起路來隻能一瘸一拐。切嗣用馬鬃幫他挑破大腿上磨起的水泡,說再過幾天就會習慣,所有旅人都得有這一遭。

此外,綺禮所設想過的所有情況都沒有發生。沒有鐐銬、鎖鏈或者符咒,也沒有責罵、訓斥或粗暴的命令——甚至也沒有他最為無法接受的“喂食”。切嗣過於沉默寡言,時常使綺禮想起那些布設在教堂之中默然祈禱的石像。男人看起來幾乎是個好人。

但是驅魔師之中是不可能有好人的。人們都知道,沾染汙穢的人遲早要被汙穢所同化。更何況,他還豢養了我,一隻惡魔——

那日晚上睡覺之前綺禮慣常做睡前祈禱。洗過澡的男人頂一頭濕淋淋頭發進來,坐在自己床邊,看他片刻後出言打斷:

“你在向誰祈禱?”

熟記的祈禱詞忽然如斷線珠子般散落四處。綺禮跪在床前一動不動,旅館牆上那為旅客裝飾的十字架本來如此熟稔,此時卻意外遙遠而陌生了起來。他站起身來,盡量維持神色平靜,盡管微微顫唞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你卻從不祈禱。”

切嗣看著他——也看著他身後的十字架。然後他點頭承認。

“可你是奉神恩而行事的。”

“驅魔師和神明無關。我們隻是獵殺惡魔。”

綺禮盯著男人,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做出這種承認。

“你不信神嗎?”

切嗣避重就輕。

“我從不虔誠。”

綺禮甚至不知道自己應作何反應。長久的教育讓他幾乎立刻就要吐出斥責之語,可他畢竟是個惡魔。虔誠的惡魔?這聽起來像個笑話。

此時切嗣對著他伸出了手:“過來。”

綺禮久久不動。

“你想餓死嗎?”

事實上綺禮不明白還有什麼理由繼續活下去。大致而言這是應為之事,對於人。而對於惡魔呢?

切嗣最終放棄要求吹熄燭台:“我沒見過你這樣的惡魔。早點睡吧。”

綺禮躺回自己床上。夜晚黑沉沉地壓在他身上。事實上維係綺禮的一切現在已經強硬切斷。他既不是十幾年來形塑的虔誠神學生,也並未明了身為惡魔意味為何。他被一個世界驅除出來,卻尚未見過另個世界絲毫模樣,最終他隻得懸置於此——不,不是停滯,畢竟還有個人在不停推著他走。

這驅魔師會告訴他方向嗎?他不相信。

第二日天尚蒙蒙亮切嗣就叫他起來。兩人下樓,在尚未生火的旅館廳堂裏就冷水吃了些黑麵包,又酸又硬,但切嗣吃得十分仔細。然後他們牽過馬繼續上路,切嗣前天便說今天一定要穿過落日森林。

森林裏都是針葉樹。深秋時刻來往商隊銳減,大道上的車轍也不那麼明顯了。兩人驅動馬匹小跑,綺禮覺得大腿火辣辣疼——昨天晚上剛好些的傷口又磨開了。這身體和原來沒什麼兩樣,他放任自己這樣想,就好像這樣就能維持住“綺禮”的假象。但胃口畢竟消失無蹤,這讓他很難自欺欺人下去。

兩人馬不停蹄跑了將近一個上午,然後切嗣招呼他放慢速度,緩步往一邊池塘走去。

“馬兒需要休息。”

我也需要。

雖然這麼想,綺禮還是沒回答,隻撐著僵硬的手臂和腰爬下馬,盡量不那麼難看地癱坐在湖邊石上。切嗣牽了馬飲水,掏出蘋果喂它們。他對待動物時顯得尤為柔和,甚至都快要微笑了——綺禮默默把這一點看在眼裏,思考自己的契約者是否隻是一個仇視人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