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文腳步頓了一下。然而後麵又是一片悄無聲息。他毫不留戀地大步離去。
出了門,黃麗麗的父母等在外麵,黃母上前一步擋住他:“如今的情形,你也都看到了。情況想必你都知道。麗麗她要不要受苦,得看你的意思。”
詐騙和盜竊,數額又是如此巨大,盡管黃母有能力上下活動,但是不可能毫發無損地把女兒撈出來。唯一的方法,就是盡量爭取受害人諒解,求得緩刑。
但是緩刑也是有條件的。沈嘉文在心裏冷笑一聲:“就算我諒解了,諒解的前提好像是退賠和積極賠償吧?”
黃母似乎不習慣對人低三下四,臉上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僵硬:“可以,但是數額方麵……我希望能再協商一下,你們好歹也曾經是夫妻……她再有錯,也請你能看在寶寶的份上……”
“寶寶?”沈嘉文很輕地笑了一下:“我進去差不多二十分鍾,她一個字也沒有問過寶寶。當初離婚,孩子判給我,她付過一分錢的撫養費麼?這些都不提,我愛人還在醫院裏躺著,有什麼事,你們找我律師協商吧。”
黃母臉上的表情碎裂了:“你……要不是你!我女兒怎麼會走上這條路!”
“您這話說得真有意思,我有哪一點虧欠過她?”
“你……你根本就是個騙婚的玻璃!”
無法言喻的荒唐感讓沈嘉文特別想笑:“玻璃?”但他懶得解釋。他繞開黃母,一陣風襲來,沈嘉文下意識伸手,正堪堪抓住黃母的巴掌。
他甩開黃母的手,大步流星地離開。
清晨,年曉米在一個混沌的夢裏醒來。夢裏他是個大人,眼前有堆成小山的文件和讓人眼花的表格,喝起來苦苦的褐色的水,和好多神情疲憊的人。
他好像認識他們,又好像並不認識。
夢裏他又累又困,難受極了。
好在那隻是個夢。
他坐在炕上,紮蘭冬日熹微的晨光從木頭窗子裏投進來。老舊的座鍾當當當響著。他呆了半晌,匆匆爬起來套衣服。
姨媽一麵數落他賴床,一麵又把熱騰騰的牛肉卷餅塞進他的挎包。鐵皮飯盒被藍格子的大手帕整整齊齊地包著,上麵打著個結實的活結。
他提著飯盒和軍用水壺跑出去,著急到學校去吃懷裏那個香噴噴的,有點燙人的卷餅。
然後他在離學校還有一趟街的地方被小混混截住了。
小混混看上去不像小混混。年曉米印象裏,小混混們都五大三粗,流裏流氣,穿著邋遢,學大人一樣叼著白紙卷的旱煙。
這個少年不是。他穿著一身不合身的薄棉襖,軍綠色的襖子已經洗得發白,卻幹幹淨淨的,整潔得像他媽媽衛生所裏那些用了許多年,已經被磨掉了瓷的醫用平盤。
少年本來在牆根底下懶散地靠著,見他過來,輕輕掀了下眼皮,目光也跟著微微一轉,落在來人的身上。
年曉米呼吸一窒。
他從沒想過,世上會有男孩子生得這樣好看。
那薄而長的眼睛讓他想起了姨媽家那隻年輕漂亮的虎斑貓。男孩子的瞳仁也像貓似的,金棕色,在已經熱烈起來的晨曦裏微微發亮。
多好看的人啊。年曉米在心裏輕輕對自己說,像畫兒一樣。
瘦瘦高高的男孩子向他走過來,他心裏莫名地泛起一種熟悉的溫暖,好像下一秒他就會對他笑,然後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個吻一樣。$$思$$兔$$在$$線$$閱$$讀$$
男生為什麼會親吻男生?年曉米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然而他心裏的這點漣漪很快就被更大的打擊抹了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