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聽越是心寒,南天霸罵到後來,已開始在罵這幾個弟子,說一點用也沒有,遠沒有他早死的兒子好。段大勇是大弟子,南天霸對他罵得也最凶,段大勇一向對師父敬若天人,但此時聽得師父話中不時雜著兩句汙言穢語,也與尋常**上的小賊沒什麼不同了。
惠岸見段大勇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道:“南施主其實也沒這般不堪,隻是他用的崩天刀法錯落零亂,結果與我師兄的絕地刀法相感應。唉,此時他心底的話都說出來了。”
南天霸平時謹言慎行,話也不多說一句,此時卻如變了個人一般滔滔不絕。段大勇越聽越是傷心,但聽得惠岸這般說,他不由歎了口氣道:“師父就算這麼想,那也正常。有事弟子服其勞,隻是我們這些弟子都太不長進了,二師弟,你說是不是?”
楊百威與幾個師弟都點頭稱是。惠岸見他們臉上都露出不悅之色,心知他們聽得南天霸的罵聲,知道了師父心中原來對自己這幫徒弟這等想法,都大為失望。
他將那柄崩天刀掛在腰間,微笑道:“列位施主,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他轉身便要出門,段大勇心知他這一走,定不會再回來了。他心念忽的一動,叫道:“惠岸大師,這過又是何過?”
惠岸一怔,轉過頭來道:“段施主這是何意?”
他臉上仍然掛著些淡淡的笑意。段大勇道:“曇光除了殺人,還將我師妹掠走,難道這也是悟道麼?惠岸大師若硬要說這是悟道,那段某也沒什麼好說的。但如此做法,豈不是與妖孽一般無二?”
他說是說出口來了,心中卻仍然隱有懼意。惠岸武功之強,這些師兄弟加一塊兒也不是他的對手,但這話卻又不能不說。
惠岸的身體不由大大一震,臉上卻仍帶著微笑道:“真有此事?”
段大勇道:“我等皆是俗人,悟不得什麼道理,隻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是至理。大師縱有大道,我們相信的卻是天理。”
惠岸垂下頭,隻是沉默不語。
楊百威看著惠岸的肩頭也在顫動,心中也有些發毛,向後退了退,小聲道:“師兄,你別惹毛了他,曇光可是他師弟。”
段大勇冷笑道:“他說什麼殺人也是悟道,但我隻知佛法無邊,卻不曾無邊到可以擄人婦女的程度。”
惠岸突然抬起頭來,微笑道:“段施主不必激我,大道亦不違天理,若師弟真個做出這等事來,那便是已入魔道,我要替師夫清理門戶了。”
段大勇想不到惠岸答應得如此輕易,大喜過望,當即行了一禮道:“多謝惠岸大師。佛法無邊,但天理不外乎人情,大師為弘揚武林中正氣而大義滅親,實是大智大勇之人。”
段大勇說得一本正經,惠岸卻沒有說什麼,臉上仍帶著笑意。但段大勇已見他眼裏隱隱閃過一絲憂色。
遠遠的已聽得江聲此起彼伏,曇光跳下馬,伸手將坐在鞍前的南星竹抱了下來放在地上。南星竹臉色極是不好,自從曇光將她劫來,今天已是第二日了。這兩日來曇光一路上馬不停蹄,隻往東北方向而行。他的座騎神駿無比,雖不似說書人說的寶馬一樣日行千裏,但一天走個四五百裏還是綽綽有餘的。
隻是南星竹在家中一直嬌生慣養的,哪裏受過這等苦楚過。曇光也因為帶著南星竹的緣故,不能快馬加鞭地急行,幾乎每天都有追得快的人趕了上來。
曇光出手狠辣無比,凡是追到近前的,便一刀斬為兩段,絕不留情。
南星竹被曇光抱下來時,臉上仍帶著一臉的懼意。剛踏在地上,兩條腿卻因為在馬上坐得久了,站也站不直,身形一歪,便要摔倒,曇光一把抱住她,道:“小心。”
南星竹初被曇光掠來時,隻是哭個不停,此時哭也哭不出來了,低聲道:“大師,你殺了我吧。”
昨天有四個人追了上來,結果全被曇光殺了,一想到那四個人在曇光刀下斷成了兩截的慘狀,她已是嚇得不敢再哭的了。
曇光也不回答,看了看前麵的路,道:“野鴨湖到了。”
轉頭又加了一句:“這野鴨湖原本旁邊是有一座浮屠的。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七級浮屠自然有人造,救人一命的事卻少有人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