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金刀乃是精鋼打造而成,厚得幾同劈柴的斧子,沒想到刀身竟然隻是個打造得極為精致的刀鞘,刀身這一折斷,從中竟然抽出一柄二尺許長的刀來。
段大勇心中已是一沉,他聽得惠岸所言,已隱隱猜到了,沒想到惠岸也已猜到。惠岸舉起這柄短刀看了看,笑道:“師父和我說過,崩天刀入手溫潤如玉。他少年時為了鑄刀,與南施主頗有交往,那次被七大門派圍攻之前便是住在霸王山莊,南老施主見了那崩天刀更是讚不絕口。可惜南施主得了此刀,卻將之包在凡鐵之中,以至於鋒芒盡隱,可惜,可惜。”
這刀也不甚明亮,刀光反有些發暗,仔細看去,刀身上遍布細紋,竟是許許多多文字,想必便是那崩天刀譜了。這刀是未曾開鋒的,但看上去卻覺得鋒利之極。
段大勇心道:“怪不得師父說什麼要將這刀還給曇光,原來言語中故意混淆視聽,那曇光可比惠岸笨得多了,居然不曾發現。唉,還是被這惠岸察覺了。”
如此一來,他對惠岸所說之事哪裏還有懷疑。
惠岸看了看刀,笑道:“二十七年,物歸原主。各位施主,家師這一樁心事已了,那貧僧也告辭了。”
他轉身便要出門去。楊百威喝道:“兀的那和尚,你便這般走麼?”
惠岸嗬嗬笑著道:“楊施主還有見教麼?”
楊百威喝道:“你師弟殺了楊家大馬場的少東家,還有張真人、百業大師、飛鷹幫的少俠諸人,又打傷了我師父,這個梁子可不是輕易揭得過去的。”
此時張虹鳶和百業諸人的遺體已收殮在外間,準備送還原處。外間平平排了一堆的靈柩,看了便使人心裏發毛。
惠岸看了看靈柩裏的屍體,嗬嗬笑著道:“看來師兄又精進一層了,嗬嗬。”
楊百威隻道惠岸會說幾句場麵話,哪知他竟然這等說,不由一怔,道:“什麼精進?”
剛說出口便省得惠岸定是說曇光的禪學又進了一層。他不由哼了一聲,道:“殺人如麻,也算是和尚麼?”
惠岸站住了,道:“波羅奈國有屠兒名曰廣額,於日日中殺無量羊。見舍利佛,即受八戒,經一日一夜。以是因緣,命終得為北方天王毗沙門之子。”
他所念的是《涅盤經》中的一段,說廣額事。那廣額本是屠夫,日日殺羊無數,一日見佛便能得道。惠岸引此經,自是說殺生無礙成佛的意思。
段大勇諸人也不曾學過佛,不知他念些什麼,但聽得惠岸話中似有深意,但到底是何意卻又捉摸不透。
惠岸又接著道:“禪心無處不在,殺為不殺,不殺為殺,原本一例無差別。師兄資質比我好,他已邁過這金剛禪一關了,真是可羨。”
段大勇聽他說什麼殺人也是悟道,心中幾乎有點哭笑不得。這惠岸武功高絕,也不知是參禪入魔還是真是個得道的高僧,已將萬千色相都看破了。
他正想再找句話來反駁,這時內室中的南天霸忽然又大叫了一聲,段大勇吃了一驚,慌忙衝進內室,叫道:“師父!師父!”
卻見南天霸仍是昏迷不醒,也不知夢到了什麼,喃喃道:“哈哈,我刀法當世第一!哈哈!”
想必是夢見自己武功蓋世,舉世莫敵。段大勇一陣心酸,給南天霸掖好了被子。剛掖好被子,卻聽得南天霸喝道:“楊莊主,當初你大馬場事事壓我一頭,如今我的生意比你大,天南海北混元歸一刀法也比你高出一籌了,你服是不服?哈哈。”
他雙眼緊閉,這一段話卻說得極是流利。
走出門來,惠岸也有點關心地道:“段施主,令師無礙吧?”
段大勇道:“不礙事。”
惠岸歎道:“絕地刀可以悟道,崩天刀又豈不可入魔。入道入魔,原本也隻在一念之間而已。”
此時南天霸在床上越罵越凶,將江湖上幾個也鑄刀的門派都罵了個狗血噴頭,還說什麼若是他武功大成,定要將那幾個門派斬盡殺絕。那幾個門派的門主也有與南天霸頗有交情的,這番南天霸祝壽他們也派人來了,若是沒聽得南天霸的夢話,段大勇還一直以為師父是個謙謙君子呢。對方雖然在生意場上咄咄逼人,師父還是不斷退讓,卻不知師父心中原來竟是打著這樣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