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南星竹早就看到了那破敗的牆壁,暫時避一避還是可以的。
南星竹站定了不肯走,道:“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
曇光忽然怔住了,呆呆道:“是啊,去哪兒?若是將她帶回東山寺,師父縱然說過金剛禪可以無所不為,但也不會答應寺中帶一個女子進來的。要不就還俗,可是,這樣不行啊。”
南星竹聽他說話沒頭沒腦,臉上卻忽陰忽晴,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心中越來越怕,隻想逃開,但一想到曇光如此武功,終又不敢,隻是呆呆地站在曇光的身邊不動。
這時已是黃昏,天色將暗,遠處有歸鴉還巢發出的‘啊、啊’的叫聲,曇光忽然抬起頭道:“南姑娘,進裏麵歇歇去吧,明日找個船過了湖再說。”
那建築廢棄已久,裏麵黑洞洞的滿是灰塵。南星竹看了一眼,立時打了個寒戰道:“我不去!大師,你放了我吧。”
當曇光一刀擊倒南天霸時,她心中隻想怎樣為父報仇,此時卻隻想著能逃開曇光。暮色中隻見曇光一雙眼睛灼灼放光,直盯著自己,她的心中立時七上八下的,生怕他會獸性大發撲上來。
此時離家總還近一些,要是過了湖,那與家中便如同天人之隔了。
曇光看了她好一陣,突然長歎了口氣道:“唉,明日你還是走吧。你陪我到了這裏,緣份隻怕也已盡了。”
南星竹沒想到曇光突然會這麼說,喜出望外之下又怕他在騙自己,吞吞吐吐的道:“真的麼?真的讓我走麼?”
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曇光,聲音已在發顫。曇光立時怒道:“我說過的話有不算過數麼?”
他話剛一出口,見南星竹又嚇得縮成一團,便歎了口氣道:“南姑娘,讓你奔波千裏,實在是委屈你了。等會兒有人追來時,你便跟他們回去便是,我不攔你。”
南星竹不知道曇光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明明將自己擄了來,卻又突然要放了自己。不過若是將自己放了終是好事,她也不敢多問。便走到塔下,在一旁的樹上折了些樹枝將地上掃掃幹淨,準備和衣坐上一宿。
暮色中,隻見曇光正在外麵點火,這地方很是偏僻,也不知他從哪裏弄來了幾隻山鼠,在湖水裏剝洗幹淨了,正拿在火上烤著。一股誘人的焦香隨風飄來。南星竹咽了口唾沫,她被曇光捉來後還不曾吃過東西。正在擔心這和尚會不會給自己吃一點,曇光已站了起來,拿了一隻烤好的山鼠遞給南星竹道:“南姑娘,吃吧。”
南星竹也實在是餓壞了,拿過來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這山鼠肉沒有調料,連鹽味都沒有,隻是她實在太餓了,卻不覺得難吃。
正吃著,卻驀然覺得有人正直直地盯著自己看。她抬起頭時,曇光卻像害怕一樣將視線移開了。
這和尚到底想做什麼?
南星竹實在想不通。吃完了山鼠肉,她和衣坐了下來。這塔門也已朽壞了,勉強拿了截木頭頂上,也不敢合眼。
但坐到月上中天,隻覺困意一陣陣湧來,透過門縫看出去,曇光正端坐在地上打座,那口長刀依舊橫在膝上。此時她再也撐不下去了,眼睛一合,終於睡了過去。
睡得正香,突然一聲悶雷將南星竹驚醒過來,她睜開眼,便覺地上已是濕濕的一片,也不知何時外麵竟然下起了大雨。
她吃了一驚,從門縫裏張望出去,卻見曇光仍是直直地坐在地上,像是死了一樣,動也不動。
她心頭一震,忖道:“這和尚究竟是什麼人?他將自己擄來,隻道已是無幸,可一路上曇光卻大有禮數,外麵這等大雨他也不進來。”
南星竹本就是個軟心腸的少女,見他被雨淋得渾身上下都濕透了,臉上滿是痛苦之色,正想讓曇光進來,但一下想起他一刀將父親砍倒的情景,這話便又吞了回去,心中隻是不住地打著轉。
她卻不知曇光此時正是天人交戰之時。他所修的金剛禪,向來率性而為,所謂遇魔殺魔,遇佛殺佛,但心中實是有個死結一直不曾解開。
眼下暴雨如注,曇光心中卻如車輪翻轉一般,總無止休。這金剛禪號稱不動如山,但他哪裏能真的不動如山了?一念方息,一念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