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開那扇破敗不堪的門,吱呀一聲,院子裏的情景讓我的眼淚再次控製不住,我幾乎要轉頭跑掉。

枯枝滿地,二叔就坐在一口井上,靜靜的、瘦消的背影在聽見門外傳來的聲音時,微有晃動。

我咬著嘴唇,一步一步,輕輕的,小心翼翼的走過去,生怕我的到來會嚇壞了他,打擾了他。

我跪在他的麵前,二叔動了動身子,眼神沒有一點波動的看著我,像是在看空氣。

我不敢出聲,跪在地上連著磕了三個頭,二叔像打量一個陌生人似的看著我,“你是……”

父皇不知何時出現在我的身後,回答了二叔的話,“她是茗兒……”

“茗兒……”二叔清明的眼忽然間波動起來。

二叔要過來摸我的臉,我卻再也受不住,跑開了。

“茗兒……”身後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茗兒……”

我聽到那樣哀痛的聲音,腿上灌了鉛似的一步也邁不動。

而後,我聽到父皇這樣說,“想去看茗兒嗎?”

作者有話要說:

☆、46

——那一年的雪似乎來得早些。

臨行前,父皇決定帶上二叔一起去萬安寺看望母後。

我坐在二叔的對麵,看二叔因為高興而明豔起來的臉,二叔好像知道自己是要去看母後,臨行前特意打扮了一番,翻出自己最好的衣服,將頭發梳的平整幹淨。

二叔身上著的衣服我是認識的,正是三年前,我生辰宴上的那件。淚水嘩一下又來了,鼻頭變得酸酸的。對麵的人,三年前,還是威風凜凜叱吒風雲的戰神將軍,如今微勾的背,迷茫的眼,和過時的衣服……

因為父皇特殊的身份,到了萬安寺時,所有人都要回避。招待父皇和二叔的那一桌薄酒,是我和母後一起燒的。

我和母後多日不見,母後的臉看起來更超然也更平靜了。母後和我,除了一個微笑之外,再沒有一句話。

我始終忍著,到底在母後端著菜要踏出門檻的時候,再也忍不住了,大聲說道,“母後,對父皇好點吧,父皇的時日不多了。”我吸了下鼻子,“二叔也是。”

母後的身影隻是頓了一下,然後就走掉了。我的眼淚簌簌的落下來,第一次覺得母後好絕情。

當年母後拋棄我,雲黎經曆國亂岌岌可危,她身為一國之母卻不管不問之際,我都沒有覺得她這樣絕情。

母後攆走我,三個雲黎身份最尊貴的人在四方亭裏小酌。我不放心,遠遠的站著。

我看到母後終於露出了笑容,像是少女一樣,我看到父皇和二叔也不再是枯朽的老人,而是像火氣方剛的小夥子那般,正在盡心盡力討好自己心愛的姑娘。

寺裏不方便接待男客,他們便在四方亭裏酌了一宿。我亦陪了一宿,直到天微微亮了,父皇他們實在熬不住了,母後才喚來我。

我以為父皇和二叔該是戀戀不舍的,我想提出來讓他們再多呆一日,可是讓我意外的,二叔竟然主動提出離開。

我們在寺口送二叔一行離開,我看到二叔那張滿意沒有遺憾的臉,怔怔出神。

後來,當我和父皇剛剛回到宮中,剛一入宮,就聽到豐城城守命人八百裏加急稟告,說二叔死在回城的路上,臉帶微笑,平靜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