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那個女人總會定時來她的房裏。

莫離越發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在她心裏,有一個念頭隱隱跳動,尤其是那天她悄悄起床將這房間一陣打量之後,她就終於想起為什麼自己總覺得眼前的景象熟悉了。

她曾在書上看過一種叫“雙生”的禁術,可以讓將死之人獲得新生。但這禁術早在幾百年前就已失傳,她一麵覺得可疑一麵又希望是自己猜錯了。知道昨日那個女人親自給她喂下了一小口腥澀的液體,讓她連吐掉的可能都沒有,她才相信自己真的是陷入虎穴了。

昨晚,她做了一個朦朧的夢,看見一個穿著粉色裙衫的女子踏水而來,腳下群蓮盛放,空氣裏滿是清甜的香氣,女子的身後跟著一個墨衣男人,兩人的麵容都看不清晰,但這個畫麵卻始終不散,充斥著悅耳的笑聲,讓她的腦袋瓜子都開始生疼。

莫離覺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咽下昨日那口心頭血,就代表“雙生”的儀式不日就要開始了,她要是在繼續假裝下去,就怕這身子骨都不是她的了,雖然……她嘴上老是嫌棄,但那也是她的事!

很久很久之後,莫離卻覺得,如果當初自己就這樣結束這一生,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事。

華燈初上,窗外的日光早已散了去,那人在小綠的陪同下已經離開小半個時辰,按照以往的定律,接下來這房間裏就隻會剩她一人了。

明明是初夏,房間裏卻帶了些許的霧氣,白蒙蒙的,像仙境一般,莫離坐起身來,那一口心頭血的作用還沒下去,幻景看得多了,恍恍惚惚竟有些迷茫什麼是真實了。

房間裏貼滿了黃色的符紙,扭曲的朱砂字跡看起來瘮人得人,莫離走了幾步,就看見一個不過半人來高的瓷甕,上麵畫滿了符文,白色的霧氣就是從那裏麵蔓延而出,帶著怪異的香氣,像無數條白色的蛇,爬滿了整間屋子,她別過臉去不願再看——“雙生”、“雙生”,那裏麵焚燒的就是一對才剛滿月的雙生子。

莫離告訴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文字反而更清晰:

“以足月雙生血肉為基,浸之於少女癸水,三月足,將逝者烏發引焚之,時日俱回。”

她覺得惡心極了。

這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人,為了一人生死,便不顧他人生死,殊不知,眾生不是生來平等嗎?

眾生平等,想到這兒,她卻又笑出了聲——眾生平等!如果真的眾生平等,她又怎麼會落得如今這個下場!

或許是那煙霧的魔力,她突然就開始想到那些過往,想起爹爹,想起娘親,想起慕南,想起……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

她以為她能忘了……

爹爹臨死前,拉著她的手,連最後一口氣也不肯咽下:“阿離,阿離,爹爹的好女兒,答應我,不要想著報仇,不要想,不要想……”

這麼久了,她的確也沒再想過,她人卑言微,不過一個鄉村野姑,哪像那一日的慕南,眾人簇擁,人間至寶,縱使她心有所想,也不過隻是想想。

她隻能恨,恨到後來,也就忘得差不多了,她這一輩子才不過五之一二,可有時候她卻覺得已經活得太長了,每一次在拳打腳踢中她都恨不得死去,要不是遇到了青荒……

青荒!

她忽地清醒了過來,驚覺自己竟然想起了那麼遠久的事,找到一方絲帕,沾了水捂著嘴鼻,果然腦子清楚了一些。

屋子四個角落放置的銅鏡在霧氣裏依舊閃著光,莫離回過身,來到床鋪所靠的牆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