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6年,陳天華激於中國現狀,蹈海而死,死時隻有31歲。在絕命書中,他表達過這樣的觀點:在某種時刻,死在自己的床上是一件可恥的事,大義當前,總有人不惜一死。若能喚醒眾人,一死便可不朽。我不知道他的死喚醒過多少人,我隻知道,在他死後100多年,世界並沒有太多改變。很想請他回來再死一次。
其實哪隻一百年後的世界沒變過,從人類社會建立伊始,這個世界的色調便從未改變,戚繼光那個年代也是一樣的黑暗腐朽。
德國“蘭克學派”的創始人,近代西方“客觀主義”曆史學派之父利奧波德·馮·蘭克,其對曆史學的貢獻不亞於中國的司馬遷。我最喜歡他在《拉丁和條頓民族史》序言中的一句話:人們一向認為曆史學的任務是以古鑒今,光照後世,本書沒有這麼崇高的願望,它隻希望能夠說明那些真正發生過的事。
我現在就要說一些在戚繼光身上真實發生過的事。
在無數史書傳說故事中,戚繼光都是正義的使者英雄的化身,他英勇善戰、所向披靡,這一切都是事實,但要就此按照主旋律的推斷認為他也是個道德完人就是自作多情了。
在學習曆史的過程中,要掌握一個常識:對那些聽著無比感人的好人好事,要學會給他們打打折;對那些聽起來過分美好的事,能不信就不要信。如果有人宣稱自己“從不利己,專門利人,全心全意為全人類服務”,而且他不是耶穌本人,最好對他保持一點警惕。我不否認這世上確有聖賢,但聖賢的數量一定不會很多。
戚繼光明顯在道德上並不是那個聖賢。
俗話說常跟領導吃飯,升官是遲早的事;常跟大款吃飯,發財是遲早的事;常跟老婆吃飯,厭倦是遲早的事;常跟情人吃飯,腎虛是遲早的事;常跟異性吃飯,上床是遲早的事。由此推論:幹什麼都要先吃飯!!
戚繼光也是個吃飯的行家,每到一處,隻要沒仗打,必先去拜拜山頭,請客送禮,胡吃海喝絕不含糊,然後小嘴抹上蜜糖,恭維頌歌張口就來,毫不誇張地說,那時的戚繼光喝粥從來不加糖,用嘴在粥裏一涮,粥就甜了。
最後酒過三巡,興起眉梢,按照人類大同的原則找到和對方共同的祖先,然後八拜結交,一頓飯後,就以兄弟相稱,以後官場的血雨腥風,江湖的風吹草動,大家要互通有無,互相關照。
戚繼光這麼做很好理解,江湖險惡,要走得快,就單獨上路;想要走得遠就結伴同行。
戚繼光走得已經夠快了,為了不要因為升遷速度惹上太多敵對的麻煩,因為他知道官場的麻煩一旦惹上,比倭寇難以應對的多,所以他必須和盡可能多的官僚處好關係,必須與最多的人結伴同行。
但這就有一個問題,請客送禮是需要大把銀子的,而且戚繼光對士兵的戰功賞賜也是極為豐厚的,砍一個鬼子的頭就賞三十兩銀子,折合成人民幣大概兩萬多塊錢,這絕對是不管國民軍還是解放軍都無法給出的獎勵,所以結論隻能有一個,戚繼光打仗繳獲的倭寇錢財並沒有足額上繳,大部分中飽私囊,而且既收禮又行賄。
至於這些錢都花在了哪裏,其實想來無非幾個去處:或為杯中酒,或為盤中饈,或為賭台豪博之資,或為小姐胯下之費,花錢的理直氣壯,送錢的正義凜然。
但戚繼光也有自己的原則,同流而絕不合汙,狼狽而絕不為奸,他對這些酒桌上認來的兄弟一直心存警惕,保持聯係,卻絕不走得太近;幫他辦事,卻絕不涉足糾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