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2 / 3)

掛了電話。可期拔腳想走。來的路上,她設想他們的再會。擁抱,哭泣,相視而笑,或者相對無言。甚至電話也沒有接。這些她都想到了。然而她獨獨沒想的是這種。任璽華在他身邊。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他的家人重病。在他困難的時候,她不能在他身邊,難道還不許旁的女人在他身邊麼?

大梁果然來了。臉上的痘消了一些。消瘦的。憔悴的。不知道為什麼,好像這種憔悴的顏色讓他看起來更加成熟了一些,露出高高的顴骨來。也許她是把他折磨得更像一個男人了。

大梁終於開口道:“你怎麼會來的?”可期道:“我想來就來了。”大梁道:“你不該來的。”可期道:“那好,我走。”說著佯裝扭頭。大梁果然伸手攥住她的手。可期轉過臉來,看他有什麼話說。大梁道:“既然來了,我請你吃頓飯吧。”

他沒有帶她回家。她開口要問,忽然想到,這麼傻的問題為什麼要問?任璽華在他家裏,左鄰右舍都道她是他的新婦。如果她去,她算什麼?

既然他不提的話,那麼她也不問好了。

大梁帶著可期在車站旁徘徊許久。太小太差的店,他覺得不體麵;太大的店,他又覺得貴。可期跟著大梁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後才在一家不算太小,也不是太不體麵的店裏坐下來。進店點菜。看著菜單,他又左右猶疑;便宜的菜,他覺得太便宜;貴的菜,他覺得太貴。最後要了三個家常菜。

最後終於切入正題。可期問:“你父親怎樣?”大梁眼圈一紅,道:“尿毒症,附帶引起心髒病。一周三次雇車去透析。他自己還不肯配合治療。本來也沒到那一步,如今倒像是等死的光景。”可期問:“要多少錢呢?”大梁道:“一次透析六百。醫生說又還要加個心髒手術。我和華華工資卡裏的錢都用光了。隻得跟人家借。”

可期聽罷一陣冷笑,道:“那華華,她可真是個好人呀。”大梁道:“是呀。我真得謝謝她。”可期氣得簡直想要吐一口血在他臉上,冷聲道:“你情願找她要錢,也不問我要一分錢。你果然是……你果然是拿她當家人了。”這話一出口,自己也覺得好笑。他迎那任璽華去家裏,卻隻由她在這車站旁邊的小店坐,難道意思還不明白麼?

大梁愣了一會兒,忽的張口辯駁起來:“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可期道:“我還能想成哪樣?”大梁道:“我……”卻又說不下去。頓了頓,又續道:“如果你肯借我些錢……我將來必是會還的。”可期恨道:“你是我什麼人?你是我哥,我爹,我老公?我為什麼要借你錢?”大梁歎口氣,道:“離婚證,咱倆還沒領呢。”可期聽了,隻覺胸口一陣氣悶,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好容易平了氣,她才咬牙道:“好!什麼都甭說。你即刻跟我回去,咱把離婚證領了!”

她是為什麼來的?她是為什麼來的?她來,難道就是為這個麼?

“我想和你好的。”這是她要說,卻沒說出來的話。“有什麼困難一起麵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是這她原先預備要說,卻到底沒說的話。“你愛我我也愛你,我們倆好好過日子吧。”這是她最想說最想說,然而終於沒臉說出來的話。

她究竟是為什麼來的?

大梁見可期動怒,忙勸道:“你別生氣!你別生氣!我沒那個意思。”可期便問:“那麼你是什麼意思?”大梁的目光與她相遇,又即刻轉了開去。他情願去看窗外街頭不相幹的路人,也不願意看她。隔一會兒,他抱著頭說:“我腦子裏太亂了。我太難受了。我不知道要怎麼辦。我隻恨不得死了算了。可是我爸爸……”說不下去。他將臉埋在臂彎裏,身子無聲地抽[dòng]。她知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