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那我即刻去南海求得觀音菩薩,是否還有一線生機?”沙僧關心則亂,已沒了主意。
楊戩卻不住搖頭:“菩薩若能幫,早就幫了,說藍露能辨猴之事便是菩薩從旁周旋,孫大哥才又活了這麼些時日,然而唯一能跟證明真假二猴身份的藍露也已經死了,再沒有人能夠清算這件事。”
沙僧心下動搖,卻猶不肯信,辯駁道:“若當真牽扯了佛道兩家,玉帝大可阻止了取經便好,何必這般麻煩?”
楊戩隻道這人若是太重了感情,往往會被顯而易見的真相蒙蔽,長歎一聲,再道:“玉帝不想大動幹戈與佛家為難,聖僧是如來佛祖親選的靈童,若牽扯聖僧,佛家必定坐立不住,然而你且想想,若沒了孫悟空,你與八戒二人還能護著聖僧再走多遠?”
一語道破,有如醍醐灌頂,這一路之上妖魔鬼怪不斷,艱難險阻不絕,若不是大師兄法力高強、力挽狂瀾,怕是早已撐不下去了。
沙僧顯得很是沮喪灰敗,自靈山的方向往南,便是關押了真假大師兄的萬窟山,雖是遠隔千裏,不過一鬥雲也便到了,然而到了又如何?終歸是隔了一座偌大的神山。
楊戩見他望著萬窟山的方向發愣,以為他是在盤算著什麼傻事,拉了他的胳膊便道:“沙老弟萬不可魯莽行事,那萬窟山洞口實在眾多,若無詳知內情的人牽引,根本不可能找到確切的關押之地。即便真叫爾等找著了又能如何,這天地三界皆在佛道兩家控製之內,就算是逃了,又能逃到哪裏?”
沙僧恨恨有聲,恨不得就此鬧上天庭,遂氣急嚷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真要我等眼睜睜看著大師兄被斬首碎魂麼?”
楊戩忽然桀然一笑,拍了拍沙僧的肩膀道:“那萬窟山自當是有去無回,可是老弟你有所不知,這即將斬首之人,必於前兩日晚間押赴’清行囚’,以求超度懺悔、削減罪業。那裏雖然戒備森嚴,倒也不是不能偷偷見上一麵。”
沙僧自然知道此事不是自己一人便能決斷的,當下辭了楊戩失望而反。待歸來西途時,卻見八戒正跪坐在唐僧麵前說話,他當這廝又來胡亂說話,動搖人心,掄起寶杖便朝他招呼過去。
唐僧冷眼一掃,製止了沙僧的攻勢道:“還是這般衝動,八戒此番回來,是為悟空一事。”
沙僧猶不相信,卻見八戒舍了唐僧,朝自己跪拜而來:“弟弟莫惱,哥哥我已經知道錯了,大哥往日待我不薄,我卻因為一己私心害得他枉送了性命,我罪該萬死啊!”
見八戒淚珠子“吧嗒吧嗒”直掉,不似作假,沙僧心頭一熱,雙手攙扶他起來,算是原諒了,“二哥莫要自責了,你那番籌謀也是未曾料到此番後果,而今緊要的,莫過想個萬全之策,營救大哥才是!”
適才唐僧已然將沙僧上天請求聯名信一事告知了八戒,聽他這麼說,八戒知道聯名一事怕是失敗了,於是將心一橫,決然道:“為今之計也無其他妙法了,莫如你我兄弟舍了命去,到牢裏將大哥劫了!”
“二哥的意思是,劫獄?”沙僧聞言十分猶豫。
突然想起楊戩適才那番話,似是暗有所指……沙僧如醍醐灌頂一般望向天際,若非如此,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韙告知自己清行囚一事?
正欲說道什麼,不想唐僧卻沉默著點了點頭道:“八戒所言極是,隻是此番前去凶險萬分,還當想個萬全的法子才好。”
八戒心間激憤,拍著胸脯道:“這天都已經黑了,哪有那麼多的功夫坐著閑想,莫不如就這麼鬧過去,是死是活全憑個人命數罷了,也不枉與大哥兄弟一場!”
沙僧不料八戒會說出這番話來,心裏甚是感動,便將楊戩最後說的“清行囚”一事講與眾人知曉,商議片刻後,都以為此法可行。
白龍馬心知情勢嚴重,已然化作人身,此刻與其餘兩位師兄皆轉向唐僧,辭行道:“吾等這便去了,師父日後定要自顧保重。”
隻聽唐僧冷聲說道:“我求取真經本就為拯救蒼生,若連自家徒兒都不能救,又何談濟世救人。我們師徒五人同在,方能一心同德,缺一不可。我已決意拚死救悟空於囹圄,縱使無法取經、墮佛成魔,也欣然接受了。”
三人感同身受,隻是師父法力全無,此番去天界劫人,本道也是一條有去無回的死路,他幾人又怎麼忍心讓唐僧前去?遂緊緊拉住唐僧袈裟,哭訴著勸道:“師父忘了取經大計麼?天竺真經乃是唐朝一國之希望,也是師父的終身使命,斷不能半途而廢啊,劫獄之事交予我們便好。”
唐僧去意已絕,任憑沙僧拉扯著卻巍然不動,良久才歎了一聲:“真經常在,但悟空的命卻隻有一條!若此去無回,尚會再有取經之人前赴後繼,我若舍了徒兒性命,即便取得了真經,亦度不了蒼生,善哉善哉。”
沙僧與八戒、敖烈聞後皆是涕淚縱橫,直至此間他二人才算悟得心念合一的重要,取經團隊本為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縱使刀山火海,縱使灰飛煙滅,也絕不舍棄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