哮天犬心中有所顧忌,朝後退了幾步,又見沙僧步步緊逼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飛將起來撲了過去,與來不及防備的沙僧扭打在一處。
懸崖邊上頓時水沙漫天,呼喝之聲不絕,一應小畜紛紛逃竄躲避,一人一狗誰也不肯先讓了一步,鬥得不可開交。
沙僧使出蠻荒神力,振臂一揮將哮天犬甩到旁邊,手臂也被哮天犬的爪子抓出了老長一道血印。
哮天犬這一摔著實不輕,重重地撞在了崖邊的一顆巨岩之上,腦中頓時嗡嗡作響、眼冒金星,便假意告饒道:“我家主子與你們平日裏相交頗深,現如今不過一支簪子而已,何至於你下如此狠手?”
適才那哮天犬明明也是動了殺機,遂此刻的沙僧並不相信這廝話語,然而又想起師父臨行之前的囑托,轉念一想,或許此番與哮天犬交好,屆時二郎神那邊也好通融一二呢。
念及此,便收了降妖寶杖去,扶起哮天犬道:“罷了,並不是我不信你,隻是這玉簪是藍露仙子的心愛之物,我也是一時情急。”
哮天犬最會揣測人心,見沙僧如此,知他已打算與自己和平共處,便道:“你若是不信我,自可去顯聖真君處求證,我在西海洞穴裏撿到簪子的事,我家主人也是知道的。”
這話本是想叫沙僧打消了顧慮,所謂打狗也要看主人,哮天犬這麼說的時候還真沒料到,沙僧竟會同意了這般做法。
“如此也好,我正好也想去看看真君。”沙僧終究存了不信,聽哮天犬那般開脫,便順水推舟。一人一狗行走在雲海,看上去言笑奕奕,卻是貌合神離,眼看著便到了灌口地界,哮天犬更加是惴惴不安。
適逢楊戩帶著兵將在外巡視,也瞧見了雲端裏的沙僧,見過麵打了招呼,便問:“沙老弟不在聖僧身邊照顧,到我灌口來是否有什麼事?”
沙僧瞧一眼跟在後頭的哮天犬,將適才玉簪之事粗略地說了,隻見楊戩神情明顯一怔,看向哮天犬後,隨即才說:“沙老弟誤會了,的確是有此事,那日我見它撿了隻簪子回來,擔心家裏夫人看了誤會,便叫它拿去丟了,越遠越好。”
楊戩既這麼說,沙僧也不好再多做糾纏,當即便要了玉簪去,說權當留個念想,楊戩點頭認同,又與沙僧道:“這次孫大哥之事也的確冤枉,隻是那藍露已死,再無人能夠分得清楚誰是誰非,玉帝也頗是為難。”
見他提起大師兄的時候神色淒楚,沙僧以為會有轉機,便趁機道:“真君仁慈,能否借一步說話?”
楊戩何許敏銳,聽他如此說,已猜得七七八八,於是遣散了哮天犬與幾名家丁,與沙僧飛身上了一處山巔。
沙僧正思量著要如何開口才顯得合情合理,隻聽楊戩當先歎道:“玉帝此番也是被逼得狠了,下令斬妖台碎魂不說,還暗中告示說要待二猴身首分離後,將身子扔入虛空界,猴首以金銀澆築,分別鎮守南天門和北天門,何其悲慘。”
如此死法,當真叫人無法承受,沙僧一想到大師兄會死得如此毫無尊嚴,心裏便免不了陣陣哀傷,於是自袖中掏出唐僧的書信遞予楊戩道:“我大師兄雖然性格乖張,但人品不壞,自跟著師父取經以來一直是任勞任怨、身先士卒,師父他也不忍徒兒就此蒙冤,遂寫了這封聯名信想求得各路神仙簽章,一同到玉帝麵前求情。”
楊戩打開書信慢慢的研讀起來,其間辭藻懇求,情動天地,看得他幾番動容,然而看到最後卻不見一人留名,不禁長歎一聲道:“老弟你可知為何無人肯為孫大哥出這個頭?”
“哼”,沙僧心間氣惱,冷哼了一聲,“人人拜高踩地、明哲保身,想我大師兄素來與人寬厚,卻落得這樣的下場,當真不值。”
楊戩聞言搖頭,歎道:“非也,你這是與孫大哥兄弟情深,看不到事情的本質而已,然而我們乃在局外,看得倒是比你們清楚一些。”
沙僧不明,便側頭等著他解釋一番,隻見楊戩遙指著遠處天邊肅然道:“你可知那最西之處,是何處?”
“靈山?”沙僧這才恍然,怔怔地望著極西的天際道。
楊戩點頭,站起身來撫掌而道:“靈山雖說偏遠,但隻要是修行之人,不日便可到達,所以取經一事本不是難事,沙老弟你又可知為何佛祖定要聖僧一步一步遠道而去呢?”
沙僧似有所悟,便道:“佛祖是要考驗我師徒四人的誠心,心胸明淨,方可放心將真經交予師父。”
楊戩再次點頭,騰雲飛至另外一處山頭俯瞰著山腳下的民間凡塵道:“佛祖此舉並非想要考驗爾等四人,而是想要讓天下芸芸眾生參悟佛道,所謂佛法無邊,唯有曆經苦難才能參透其中玄機,此舉若是成功,勢必打破道佛兩派在天地人三界的平衡。玉帝身為道家元首,你覺得他該作何想?”
經這麼一說,沙僧後背不禁生涼,原以為這次不過就是兩隻猴子真假身份的爭議,萬萬沒能想到背後卻牽扯了道佛之爭,果真如此,大師兄這次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