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眾雖說道佛同心,共同製造了這九九八十一難,可若非道家尊者首肯,這碰上的一眾妖怪哪裏會強下狠手,讓眾人九死一生?
夕陽餘光映著八戒的紫金鑲玉腰帶閃耀生輝,眼下是唐僧,天際是黃沙,望著哪裏都心中不適。回想當初師父獨自將悟空、自己、沙悟淨與白龍駒先後找到,再經曆春夏秋冬,飽受磨難,三年五載行路不過半,艱辛其次,阻難卻似乎是誰人有意而為之,說不得、摸不透。這是因金蟬子當年不珍惜佛法的告誡,還是道佛天下的端倪?
八戒不禁撫上腰帶,若借著此等機會散了取經的隊伍,與道家天亦算是大功一件,八十萬天河水軍統領的位子豈能隨意丟了?待它時位列仙班,再與那嫦娥仙子喝酒說話豈不快哉?
這廂如意算盤打得正妙,那邊沙僧已然平地而起,攔腰橫起寶杖怒道,“二哥如此說話,當真顧不得師徒恩情!這一遭咱經曆了多少磨難,豈能這般說散便散?”
豬八戒話也未想好,張口便道,“弟弟在流沙河中修煉百年,可曾想過有一日,自己會卷入這場道佛之戰中?名節、地位若去了,誰能不怕?道心、佛心你又參透了多少?”
唐僧見八戒口出狂言,立時出言喝止,“萬法歸一,皆是不二法門,你這話真真傷了道祖一番真心!”
沙僧濃眉倒豎,絡腮胡子也一根根炸了起來,“二哥這話不對!師父佛法精深,大哥本領超群,連天界金仙亦要禮讓三分,怎可亂言道家的氣量、心魄?”
有唐僧訓斥,八戒收了麵上顏色,唉唉歎息:“而今藍露死去,真假師兄已是末路,剩咱四個如何是好?莫不然能把這真假美猴王一難解開了?”
唐僧無言,眼前閃過前日打坐時,比丘僧困兩個悟空與經罩中的場景,又思憶起真悟空對辨猴當日的描述,再想想孫行者那般囂張的模樣,天地間皆將此二猴真假顛倒,如來的沉默至劫難不破,觀音縱容、諦聽不語。唯恐是靈山那邊真想換了悟空,用著假行者去替代。若真如此,此難不裝傻,也當真無解。
唐僧正眼瞧了瞧八戒,隻道這師兄弟三人中,怕是要數他心思最重了,可此事一如雲卷雲舒,各種揣測,不過是個人的欲望罷了。
沙僧正欲駁斥,但聽唐僧悠悠一聲歎息,“散了吧。”
“什麼?”他二人沒聽清一般,齊齊轉頭,不敢置信,便連一邊吃草的白龍馬也抬起了頭。
“萬事皆需緣分,爾等與我緣分已盡。你們走吧,從今往後我不再是你們的師父,你們也不再受我約束,我繼續向西去了,你們定要各自安好。”說著,唐僧將九環錫杖於沙土地麵上一點,撇下八戒、沙僧、敖烈,轉身往遠行去。
白龍馬落淚半響,一聲嘶鳴,小跑著朝唐僧去了。沙僧不料師父會將自己也一並趕了,心間一涼,緊趕著唐僧道:“師父莫要動怒,我虔心向佛,一心隻願護著師父西去求取真經!請您成全,莫要趕我走!”
八戒唯恐唐僧一時心軟收了沙僧回去,屆時,西行隊伍照樣可以繼續。若此番是沙僧與自己一道被趕了,僅靠白敖一人,是決計走不出多遠的,到時候唐僧知難而退,這經自然也就不取了,如此方能一勞永逸。
思量至此,他祭起九齒釘鈀朝沙僧身側揮去。沙僧身處攻勢中心,隻覺一股勁風襲來,不得舍了唐僧回身抵擋,降妖寶杖撞上九齒釘耙,“叮”地一聲震耳脆響,隻震得地麵也顫了幾顫。
唐僧驚異回身,正見八戒將沙僧推出去好遠。八戒咬著牙,湊在沙僧耳邊道,“你我本是天界官將,理當隸屬道家,取經本是佛門之事,與我等又何幹?我不妨告知與你,種種跡象表明道家並不讚成取經一事,弟弟你可莫糊塗了!”
沙僧心間怒極,脫口而道,“好你個薄情寡義的東西!枉我平日敬重於你,不願戳穿你的那點兒破事,你卻一再壞師父的取經重任,真當我不敢說麼?”
八戒心頭一慌,手裏的釘耙也不覺浮了幾分,他拿捏不準沙僧都知道了些什麼,隻好試探道,“本元帥身正不怕影子歪,還有什麼事怕被你說道?”
沙僧趁機閃身,護在唐僧身前,將八戒的釘耙逼退了幾許,沉聲叱道:“當日在濱河大道,你與藍露纏鬥離開,我本擔憂你與她打鬥傷了和氣。便尾隨而去,卻正好聽得你誆騙藍露,以至於她怒上靈山找佛祖理論,最後被關進太上八卦爐,引得上清天大亂,虛空界大開,假猴子出世,花神殞命!可有此事!”
八戒聞此事敗露,又見唐僧失望神情,心中一難,極力辯駁道:“你怎知我說的不是實話?她去不去靈山,是她的意願。擾亂清天之人乃是齊天大聖,虛空界因果我同你一般,皆是不知!再說……再說你怎知出來的猴子是假?那花神殞命卻因藍露愚癡,遭假悟空欺騙所致,這一切與我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