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了電話,聲線低緩:「抱歉,一點事情耽擱了。
「你還在機場等嗎,我今晚怕是趕不過去了。」
那邊女人的聲音有些難過:「這樣啊。
「西洲,那我跟你一起改簽到明天吧?」
傅西洲抬手按了按太陽穴,邊俯身撿起幾本書,邊溫聲回應那邊:
「溫馨,要不你先過去,明天我盡早過來。你畢竟跟李院長已經說好了。」
溫馨細細的聲線裏,有些掩不住的緊張惶恐:
「可我還是第一次參加這麼大的學術會議。
「西洲,我還是等你一起吧,我一個人有點害怕。」
5
溫馨一向有些依賴傅西洲。
我跟傅西洲結婚前是這樣,結婚後也是這樣。
傅西洲輕輕歎了口氣,抬腕看了下時間:「那我現在過來,你等我。」
那邊聲音立馬明快了些,帶著點小女孩似的喜悅:「好的!」
傅西洲起身,遲疑片刻後,給年底休假回老家的保姆打了個電話。
他給了數倍的加班工資,讓人從老家趕回來,幫他收拾書房。
這裏麵都是他的寶貝,他自然不放心隨便請家政來收拾。
打了電話,又仔細交代了,書怎麼整理,地毯怎麼處理後,他才掛斷電話。
走出書房時,仍是一臉的不放心。
但他還是離開了家,匆匆趕去機場。
因為太過著急,傅西洲連大衣都沒來得及穿上。
走進機場候機廳時,他的大衣還搭在手臂上。
溫馨正坐著等他,遠遠看到他,立馬高興地朝他撲了過來。
她幾乎撞進了他懷裏,又伸手,紅著眼眶抱住了他的手臂。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傅西洲不動聲色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出聲道歉:「抱歉,臨時出了點事。」
溫馨臉上浮起尷尬和委屈,後退一步拉開了點距離。
她聲線無措:「對不起,我又忘了。」
一年前,傅西洲還沒跟我結婚的時候。
他跟溫馨,本是關係親密的男女朋友。
傅西洲臉上的怒意早散了。
他低眸看向溫馨,眼底閃過一絲憐惜和自責。
溫馨低著頭。
她身上穿得單薄,似乎是冷,又抬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傅西洲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上的大衣,披到了她的身上。
我心口有點疼。
突然想起前不久,傅西洲也是在學校裏,將外套借給了溫馨穿。
我發小拍了照片給我,等他回家後,我動怒質問他。
那晚他難得心情不錯,含笑抱著我哄道:「好了好了,下次再不會了。」
我氣的,其實不隻是他將衣服給別人穿。
還是因為,那件大衣是我親自學了設計,再熬夜畫的設計圖,請人定製出來的。
結婚一年,我也不是沒試過當個好妻子。
不過,本也就是我橫刀奪愛,硬拆散了他們。
也沒什麼好怨別人的。
6
我從十八歲開始,就暗戀傅西洲。
我追求過他很多年,讓他不堪其擾。
直到一年多前,他的那場同事聚餐。
那晚傅西洲從包間出來,似乎是喝多了酒,想去洗手間。
而我因為家裏公司出事,加上我媽的病,來酒樓找親戚幫忙被拒絕。
我失魂落魄離開時,在走廊上跟他撞了個正著。
我因為忙著家裏的事情,有許久沒見過傅西洲了。
我繞過他要離開,他卻伸手拽住了我的手臂。
男人眼神迷離恍惚,倒似乎帶了幾分繾綣深情。
他聲線低緩:「跟我回家吧?」
我沒吭聲,歪頭看著他。
傅西洲拽著我手臂,直接往電梯走。
我被他嚇了一跳,手忙腳亂間,著急推開了他的手。
男人回身,低眸看向我,突然說:「你缺錢,可以找我。」
我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傅西洲再次拽住了我的手臂,很認真地說:
「我能幫你的。跟我回家,你需要什麼我都給你。」
他說著,似乎是覺得我不信。
又掏出錢包,直接塞到了我手裏。
我不曾見過那樣的傅西洲。
眉目溫和,滿是眷戀。
我說:「傅西洲,你喝多了。」
他搖頭:「沒有。」
我又問他:「你喜歡我?」
話落,我自己都覺得可笑。
我追求了他那麼多年。
他但凡有半點喜歡我,我跟他又怎麼可能,還會是現在這樣?
可他點頭,說:「我喜歡你。」
我問他:「我是誰?」
他輕聲說:「簡寧。」
我感覺頭皮裏,像是有什麼東西刹那炸開。
我跟他回了家。
直到荒唐後的第二天,溫馨哭著找上了門。
溫馨哭鬧的最後,是傅西洲惱怒不堪質問我的一句:「裝什麼傻,我沒喝多又怎麼可能會跟你有什麼?」
7
我這才知道,在我沒見到傅西洲的前兩個月裏,傅西洲已經跟溫馨在一起了。
昨晚他也是喝了酒認錯了人,把我當成了溫馨。
而溫馨剛好因為換新工作,正是缺錢的時候。
我認定傅西洲昨晚不是喝多了,至少不至於那樣神誌不清。
可在他質問我的那句話後,我突然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想想他本來就一直瞧不上我,說的又何嚐沒有道理。
倒是我自己真的一時昏了頭,才會跟了他回去。
關於他昨晚叫的那聲「簡寧」,我突然想,多半也是我聽錯了。
我無意跟傅西洲糾纏。
在溫馨趕過來哭鬧後,我很快離開了。
可幾天後醫院那邊給我打來電話,說跟我媽適配的肝髒找到了。
但肝髒移植費用高昂,光是手術費,就得四十來萬。
我家剛出事,我爸入獄,家裏負債累累。
能求助的地方,我早就都求助過了。
那晚我徹夜未眠,想到最後,也隻想到了傅西洲這一個人。
在幹缺德事,和放棄我媽之間。
我最終還是選擇了前者。
我找去了傅西洲任職的學校。
我跟他說:「在我將那晚的事情捅出來之前,借我五十萬,或者娶我,你選一個吧。」
頭一次說出這樣厚顏無恥的話,我臉上一時燙得厲害。
傅西洲家裏是書香門第,家教格外嚴格。
又更何況,他現在是風光無二的大學教授,名聲更是比什麼都重要。
娶我是不可能的,但五十萬對他而言,不是難事。
我放在大衣口袋裏的雙手,顫抖著指甲掐進掌心裏。
臉上疼,可還是硬著頭皮站在他麵前,無聲告訴自己:「錢會還給他的。」
傅西洲低眸看著我。
他那樣的眼神,讓我怎麼也抬不起頭來。
我甚至實在有些支撐不住,想要落荒而逃。
直到我聽到了他諷刺至極的聲音:「那就娶你吧。」
我錯愕不已地看向他,就聽到他輕輕笑了一聲。
他說:「簡寧,讓我不舒坦,你也別想好過。」
傅西洲說到做到,真的娶了我。
他一向那樣理智的一個人,卻大概真的被我氣瘋了。
恨我恨到,不惜搭上了自己一輩子。
我們新婚那晚,溫馨傷心痛哭。
傅西洲心疼不已,大晚上趕過去,陪了她一徹夜。
想來如今我死了,對他而言也算是終於解脫。
8
我沉進那些回憶裏,意識恍惚。
等終於再回過神來,傅西洲已經帶著溫馨落地外省,住進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