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1 / 2)

作壯語,頗擬放翁,如“九曲流從星宿海,五陵煙鎖帝王都”(《登西嶽廟萬壽閣》)、“少華西來朝白帝,太行東望走黃河”(《登華山雲台峰》)等句,對仗工穩,音調和諧。施閏章(1618-1683),字尚白,號愚山,江南宣城人。順治進士。康熙中,應試博學鴻儒,為翰林院侍進。他官江西參議時,正當大亂之後,地方殘破,天災人禍,十分慘重。而政府急征軍糧,限期迫促,他親眼看到這種情況,寫了《湖西行》、《大阬歎》、《臨江憫旱》等詩,反映了人民的苦難,同時也流露了對人民的同情。在《浮萍兔絲篇》裏寫一個士兵和一個平民途中巧遇,各還其妻的故事,也是那時的苦難社會中一個悲慘的小鏡頭。施閏章長於五言詩,例如《太白祠》雲:

太白騎鯨去,空留采石祠。當軒千裏水,繞屋萬鬆枝。山月長清夜,江雲無盡時。誰將一尊酒,把臂共論詩!

又如“沿溪路不盡,忽接溪上山。溪山相與綠,黃鳥時關關”(《尋紫陽山遇雨》)、“微雨洗山月,白雲生客衣”(《雨宿壇院》)等句,寫景抒情,接近王(維)、韋(應物),代表施氏詩的主要風格,與宋琬的磊落雄健的詩風不同。

清初詩人以王士禎為最著名。士禎(1634-1711),字貽上,號阮亭,又號漁洋山人,山東新城(今恒台縣)人。順治進士,官至刑部尚書。他少年時即以詩名。他論詩以神韻為宗,大抵出於嚴羽“妙悟”、“興趣”之說,而以“不著一字,盡得風流”為詩的最高境界。認為李白的《夜泊牛渚懷古》和孟浩然的《晚泊潯陽望廬山》二詩“色相俱空,正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可比畫家“逸品”(《分甘餘話》)。他反對當時依附盛唐的詩人專學“九天閶闔”、“萬國衣冠”的“空殼子”、“大帽子”,自以為“高華”、“壯麗”,於是選錄王維以下四十二人的詩為《唐賢三昧集》,目的是為了“剔出盛唐真麵目與世人看”(《然燈紀聞》)。同時他也反對豔麗的詩風,企圖“救之以陶韋,以幾於蘇李”,認為“欲反古者,必自五言始。”(《師友詩傳錄》)。他的《論詩絕句》也說:“風懷澄淡推韋柳,佳處多從五字求。”可見王士禎的愛好,主要是傾向王孟韋柳一派,他的詩歌正是按照他自己的主張來進行創作的。

王士禎一生大半處於清政權漸趨鞏固的時代。他早期還有少數反映社會現實、同情人民疾苦的詩篇,如《養馬行》、《春不雨》、《蠶租行》等;也有一些感慨前朝往事的,如《淮安新城有感》、《秦淮雜詩》等。這些詩措詞多隱約吞吐,已缺乏清初遺民那樣的戰鬥精神。中年以後的作品則以歌頌朝廷威德,流連風景,詠懷古跡,以及應酬贈答為多,雖間有諷刺或寄托總的傾向則是脫離現實,缺乏社會內容的。但由於他的愛好和藝術修養,他的詩歌創作還是有一定的特點和成就。例如《青山》雲:“晨雨過青山,漠漠寒煙織。不見秣陵城,坐愛秋江色。”《惠山下鄒流綺過訪》雲:“雨後明月來,照見山下路。人語隔溪煙,借問停舟處。”這類小詩正如他自己所說,“皆一時佇興之言”,其妙處就是天然不可湊泊。王(維)、裴(迪)《輞川集》中五言絕句往往有得意忘言之妙,他所努力追求的意境也就在此。又如《碧雲詩》一首:

入寺聞雨,群峰方夕陽。流泉自成響,林壑坐生涼。竹覆春前雪,花寒劫外香。湯休何處是,空望碧雲長!

寫景俯拾即是,如在目前,神韻天然,風格接近王孟。又如《真州絕句》雲:

江鄉春事最堪憐,寒食清明欲禁煙。殘月殘風仙掌路,何人為吊柳屯田?

此外如《高郵雨泊》、《雨中度故關》以及傳誦一時的《秋柳》等詩,大抵以神韻風致見長。當然,他的詩歌的藝術風格還是有發展的,特別入蜀以後,近體如《晚登夔府城樓望八陣圖》、《灌西謁少陵先生祠》、《三閭大夫廟》、《漫興》、《苻離吊穎川侯傅公》,以及古體如《文姬歸漢圖》、《送洪昉思由大梁之武康》等,沉雄俊爽,風格接近杜韓。總之,王士禎的詩對於糾正專學盛唐的膚廓、晚唐的縟麗和宋人以議論、學問為詩的偏向起了一定的作用。但他強調神韻,容易流為空調;過求典雅,反致淹沒性靈。因此,他所提倡的藝術風格,事實上成為脫離現實、掩飾空虛的借口,招致了當時和後來不少的批評和反對。而專事修飾外表,忽略內容,卻正是適應清朝統治者粉飾現實的需要。從顧炎武到王士禎,我們看到清初詩風從現實主義到形式主義的轉變。

繼王士禎之後以詩名者,還有查慎行和趙執信。查慎行(1651-1728),字夏重,號初白,浙江海寧人。康熙舉人,官編修。他早年從軍西南,又遍遊南北,凡地方風物、人民生活以及山川形勢,多見於詩篇,既供奉內廷,脫離現實,詩風稍變。他的《麻陽運船行》寫西南用兵,人民轉運糧草的苦難;《偏橋田家行》寫軍隊縱馬吃稻苗並連根踏毀的慘狀;《養蠶行》和《麥無秋行》寫田家蠶麥歉收複遭到剝削的痛苦。他的五七言古詩得力於蘇軾,辭意宛轉暢達,如《月夜自湖口泛舟還湓城》、《高斯億畫竹》等。近體頗學陸遊,如《夜觀燒山》雲:“赤幟千人爭趙壁,火牛百道走燕軍。危時莫以烽為戲,我意方憂玉亦焚。”運意靈活,屬對自然。又如《題社集後》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