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使君”,《哀流民》、《插稻謠》控訴剝削階級的喪絕天良。《插稻謠》末解寫道:“累歲年豐無餒,僮婢長大,難以驅使。稻畦幹,稻苗死,貧人哭,富人喜。”沉痛、深刻,都是樂府詩中少見的作品。
屈大均(1629-1696),是清初遺民中行輩較晚的詩人,字翁山,廣東番禺人。他有強烈的反清情緒,反對剃發垂辮,因削發為僧。曾作《藏發賦》以寄其故國之思。他認為自己是屈原的後代,對屈原表示崇敬,有《拜三閭大夫墓》、《題招屈亭》等詩。他常常通過對曆史英雄人物的歌頌來寄托愛國的思想感情,對魯仲連、荊軻、陳勝、諸葛亮、文天祥等及其有關古跡都有歌詠,或取其抗秦,或取其興漢,特別是對魯仲連的義不帝秦極力歌頌,認為“從來天下士,隻在布衣中”(《魯連台》)。甚至誇張地說,“魯連如不死,天下豈為秦”(《讀史》)。又歌頌荊軻說:“一自悲風生易水,千秋白日貫長虹”,並且極為明顯地寓意說:“壯士至今猶發指,寇仇長枕報秦戈”(以上《讀荊軻傳》)。雖然壯誌不遂,未免失望,但他總是不忘故國,十分殷地盼望恢複。如《經陽江電白邊界感賦》有雲:“中華餘一島,正朔在重溟。望斷黃龍艦,風帆似水萍。”直至康熙二十七年,台灣鄭氏久已消滅,恢複根本絕望,他還發出無限的感慨說:“久無王正月,徒有漢遺臣。草野私哀痛,漁樵愧隱淪”(《戊辰元日作》)。從此以後,他也隻有走上消極反抗的隱居道路。在稱道魏禧的高尚的品格的同時,他嘲罵那班不能堅持到底,終於失身的人說:“鄰女窈窕姿,將老猶珠璣”,“秉節乃不終,媒妁持為市”(《贈魏處士冰叔》)。屈大均的民族意識就是如此堅強。
屈大均的詩現實內容豐富,在《大同感歎》中揭露清統治者的殘暴:“花門多暴虐,人命如牛羊。膏血溢溢槽中,馬飲毛生光。”《猛虎行》比他人為“食盡中土肉”的猛虎。《民謠》也揭露貪汙狼藉的贓官:“白金乃人肉,黃金乃人膏。使君非豺狼,為政何腥臊。”《菜人哀》反映那時饑荒賣人肉的慘狀。他的詩長於近體,五律尤工,“雋妙圓轉,一氣相生”。例如《攝山秋夕》:“秋林無靜樹,葉落鳥頻驚。一夜疑風雨,不知山月生。鬆門開積翠,潭水入空明。漸覺天雞曉,披衣念遠征。”
清初有不少散文家,較早的如王猷定、魏禧等。王猷定(1599-1661?),字於一,江西南昌人。曾參史可法軍幕。入清,絕意仕進,“以古文自雄”,開始轉變明末文風。其文如《李一足傳》、《湯琵琶傳》、《義虎記》都是絕好的傳奇性散文。《義虎記》尤屬誌怪之作。黃宗羲稱道他這幾篇文章是“近日之錚錚者”,而李良年(論文口號)雲:“於一文章在人口,暮年蕭瑟轉欷歔。‘琵琶’‘一足’荒唐甚,留補《齊諧》誌怪書。”說它們荒誕無稽,近於小說,不是古文“正宗”。其實在我們今天看來,用小說傳奇體打破傳統的古文寫法,正是作者的成就。
魏禧(1624-1680),字冰叔,一字叔子,江西寧都人。明亡,教授山中,為“易堂”諸子領袖,與兄際瑞、弟禮號稱三魏。魏禧深抱亡國之痛,在《許秀才傳》中沉痛地說:“禧亦故諸生,方偷活浮沉於時,視二許能不愧死入地哉?”因此他的散文多表彰抗敵殉國和堅持誌節之士,如《江天一傳》、《高士汪渢傳》等。魏禧的散文以人物傳記為最突出,在《大鐵椎傳》中他塑造一個大俠客、大力士的英雄形象,不僅描寫大鐵椎的勇力絕人,而且感慨人材的不為世用。他把這位江湖異人比之為椎擊秦始皇博浪沙中的力士,其寫作用意是很明顯的。他的散文以見識議論為主,而以有用於世為目的。敘記文每遇遺民誌士可歌可泣的重要題材,就更加感慨激昂,描摹淋漓盡致;但又低回往複,頓宕紆徐,兼有歐蘇之長。《哭萊陽薑公昆山歸君文》以敘事為抒情,是代表這一特點的極為動人的散文。他論文謂“文所以可傳,中必有物”,又反對摹仿,認為“依傍古人作活”是做古人奴婢(《日錄·雜說》)。這些都是很好的見解。
除上述愛國作家外,還有晚節不終的侯方域(1618-1654)。他字朝宗,河南商丘人,府學生。少年時,主盟複社,與東南名士交流,聲氣甚盛。他是一個貴公子,熱心功名,“素性不耐寂寞”,故民族立場不堅定,終於參加鄉試,中順治八年副榜,喪失民族氣節。他的散文當時推為第一。大抵學習《史記》,而以才氣見長,但學力不夠,未免有意做作。他自己嚐說“未嚐刻意讀書,以此文章淺薄”,雖然是謙詞,倒也符合實際。他的《李姬傳》寫她的“俠而慧”,“能辨別士大夫賢否”,儼然是一個嚴正高潔的婦女形象;《任源邃傳》寫一個抗清的“布衣”;《馬伶傳》寫馬伶從實際生活中體察到人物性格及其聲音笑貌。這些分別反映了當時人民反對閹黨和反抗民族壓迫的鬥爭,而後者學習唐人傳奇,藝術成就較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