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場 遇變(3 / 3)

天亮十分,天空陰霾。山雨欲來風滿樓。

金鑾殿上,努爾哈赤威嚴而坐,雙手放於龍椅之上。眼神犀利逼視著朝廷下的大臣。

努爾哈赤起身,負手而立,道:“明遼東經略楊鎬、薊遼總督汪可受、巡撫周永春、巡按陳王庭,在遼陽演武場,集合征遼官將,議定分兵四路,北路以原任總兵馬林為主將,西路主將是山海總兵杜鬆,南路由遼東總兵李如柏為主將,東路主將是總兵劉綖。四路兵共八萬八千五百餘人,加上朝鮮兵一萬三千餘及葉赫兵二千,號稱四十七萬,攜帶槍炮數萬,約定分道出邊,三月初二日在二道關會合,集中進攻我大金都城赫圖阿拉。你們……”,大汗巡視一下眼下大臣,然後緩緩道:“你們有什麼要說的?”

底下眾臣三兩成群笑聲討論,卻無一人敢站出來言說。

大汗微有怒色,看向儲英道:“你是大皇子,你先說。”

儲英猶豫片刻方道:“敵兵之眾數百倍於我們。何況他們還要妖法坐陣。這個仗不好打。”

“我不是叫你發表感慨的”,大汗再次巡視眾大臣後道:“難道就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出像樣的話?”

皇太極站出來道:“父汗,兒臣根據父汗素來用兵之道倒想到一種方法。”

“嗯”,大汗點點頭,道:“你說。”

“管他幾路來,我們集中兵力往一處去,各個擊破。”

“恩……不錯”大汗點頭讚賞道。

皇太極微笑道:“這都是大哥,二哥平日的教導。”

大汗冷眼看著儲英,緩緩道:“從今日起,大金一切軍中要務由我擔當。這次出戰,我來領兵。皇太極做我副將。”

儲英一聽父汗要收回他的一切權利,心裏涼了半截。忍不住道:“父汗,你一生征戰無數,從無敗北。這次你好好休息,就由兒臣代你出征吧。”

朝廷五位大臣異口同聲道:“大阿哥所言極是。大汗多注意身體!”

大汗看著五位大臣,冷嚴道:“你們是認為我已經老了,都老到隻能坐在椅子上了?”

費英都立即下跪道:“大汗息怒,我們不是那個意思。既然大汗已經把大權交給了大阿哥,就由大阿哥來帶領出兵。我們都會全力輔佐他。”

“如今的大金我才是大汗”努爾哈赤逼視著費英都道:“你們是想逼我退位嗎?”

五位大臣當即下跪道:“大汗,我……”

“好了,我已經決定。散朝。”

努爾哈赤一甩衣袖,憤然走出金鑾殿。

第二日,努爾哈赤身披黃金甲,腰掛寶劍。沙場點兵,跨上戰馬,帶著八旗子弟浩浩蕩蕩奔赴戰場。

韓相憶一行人走在軍隊最末尾。他看著一眼無法望到頭的軍隊皺了眉頭。

他們是為了土地,權利,生存而戰。那自己呢,為什麼摻和其中?

第十四場 良策  趕至渾河,大汗下令駐軍紮營。

大汗站於河邊,手握寶劍而立,看著眼下莽莽河水。

一旁的儲英擔憂道:“父汗,眼下是寒冬。我們駐軍在此莫不是太寒了?”

努爾哈赤看著儲英,笑笑沒有回答。他的眼神透著不屑之意。

皇太極見大哥陷入尷尬之境,見機笑道:“看大汗一臉從容,有穩操勝券之態,想必心中已有良策。”

大汗哈哈而笑,道:“皇太極,你倒說說,我有何良策?”

皇太極不好意思笑笑,道:“父汗運籌帷幄,心中良策我又怎麼猜得出來?”

“哈哈!”大汗再次爽快而笑,仿似勝利隻如囊中取物一般簡單。

“好了,你們也休息。這場站可不是那麼容易打的。我去黃老前輩那裏看看。”

儲英冷眼看著大汗的表情,憤怒形於臉色。一旁的皇太極見到後輕輕喊道:“大哥!”

儲英這才回過神來,想來剛才表情讓旁人見了可不好。立即笑道:“八第,你已經知曉大汗為何在此駐兵吧?”

皇太極搖搖頭道:“我都是大哥,二哥一手帶大。大哥不知,我又怎麼想的出來!”

“哎,八第這話就見外了”,儲英右手放到皇太極右肩膀上道接著道“我們兄弟幾個,你是最有謀略的。你不說是不願搶我跟你二哥的風頭。好兄弟,夠意思。等我當了大汗,定不會虧待你。你現在對我說說,大汗為何駐兵在此!”

皇太極不好意思笑笑道:“那好,我就將我心中想法說說,對或不對我就不得而知。”

“哎呀八第,你就別囉嗦了。有什麼話快講就是”一旁的代善不耐煩道。

皇太極擺手笑笑,道:“好好,我說就是。你們看這些天,天空雖然一直多雲,但是明顯在轉熱。再則冬日已過,春天其實早已經到了。隻是今年太寒,冰雪太厚,化了許多時間也不見動靜。化雪最是寒冷,所以大哥怕還以為是冬天吧?”

儲英微微不高興道:“你倒是講重點啊,挑我不是說什麼!”

“嗬嗬。雪很快就會融化。到時大汗誘敵到此,砸開河壩。敵軍將死傷慘重。即使部分過河,我們伏兵奮起突襲,這樣他們來多少我們就吃多少。“

“好計,好計啊!”代善不由誇讚道。

儲英若有所思看著皇太極安靜道:“八第果然聰明。有你在,一定可以輔佐我成就一番事業。八第,你可願做大哥的得力助手?”

皇太極凜然道:“我自然願意為大哥分憂解難。隻有大哥吩咐,刀山火海,我不會皺一點眉頭。”

儲英再次握著他的右肩膀道:“哎呀,說什麼話!我怎麼會讓你去刀山火海。”

“對了,小妹帶了幾個人回來。大汗頗為看重。八第有何看法?”

皇太極試探問道:“大哥是怕他們此次占打工,好論功封賞,做了大金大臣?”

代善忍不住道:“大哥,我看你是杞人憂天。朝廷除了大汗誰說話最算數?就是你額娘大妃了!除了大妃便是五位大臣,誰不知道他們五個人是你家莊園出來的。大金國未來的王位除了你沒有別人當得了。也不可能有誰能搶了你的權力。到時候,你可別忘記了一直挺你的哥們就好了。”

儲英一聽這話,覺得渾身舒服自在,儼然一副王者傲氣風範。他大氣擺手道:“我若為王。第一件事就是在我旁邊擺上四個椅子,要各位弟弟坐我旁邊同我一起治理天下。”

“對了兩位好弟弟,我有一事要你們幫忙!”

代善擺出一副肝腦塗地的樣子道:“大哥請說,兄弟我一定會全力去辦。”

“好兄弟”英拍拍代善的肩膀後,道:“我要你們盡快跟小蝶帶回來的那幾個人熟絡起來。一是可以知道大汗和他們都交流了些什麼,關係怎麼樣。二是可以拉到我們這邊來,為我們辦事。”

皇太極淡淡笑道:“我認真觀察了他們幾天。他們並不容易接近?”

儲英疑問道:“八第何出此言?”

“他們一群人,對自己人甚為親密。可是對外人異常冷漠。倘若想要他們為我們辦事,第一件事就是要他們覺得我們是自己人。這是不容易辦到的。”

代善不屑道:“有錢能使鬼推磨,再加權利誘惑,我看他能招的住不?”

皇太極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

另一處,大汗進入老爺子的帳篷內,老爺子起身道:“大汗!”

韓相憶也隨著老爺子一起站起來。

大汗笑道:“大家都坐,不用客氣。”

他看了看老爺子道:“黃兄,你怎麼老是在隊伍尾巴上走。是那麼不想看到我這張臉?”

老爺子哈哈一笑,道:“軍中要務,你知道我向來都不願意幹涉的。再說我隻是一介草民,用兵之道,根本不懂。走在前頭什麼主意也出不上,不是站著茅坑不拉屎嗎?位子還是留給適合的人吧。”

午紅一聽,笑得渾身發顫,她樂道:“老秋最喜歡幹站著茅坑不拉屎的事情了。老爺子不想去,讓他去啊。”

努爾哈赤看了一眼午紅,道:“這位姑娘豪爽之至,不愧為江湖新一代女俠。有你們相助,這次就不怕那些骨兵了。”

秋夕一聽嘲諷道:“是啊,一代女瞎!女人之中最會瞎鬧的人!”

韓相憶擺手製止正要反唇相譏的午紅淡淡問道:“骨兵?”

大汗點點頭,道:“他們不知用了什麼妖法,竟能招出許多骷髏兵。這些骷髏兵咬了誰,他就會發病,身體很快腐爛成白骨,變成骨兵。我們簡直無法相戰。這次就拜托常大俠解此難題。”

韓相憶淡淡一笑,道:“大汗客氣。小蝶是我莊中之人,如今朝廷荒淫無度,無論從哪裏講,我幫大汗是該為之事。”

“沒想到我這個胡鬧的女兒給我招來這麼多得力之人。她任性霸道,謝謝你們一直照顧她!”大汗欣慰道。

午紅聽後,立即道:“小蝶才不是你說的那樣呢!她可愛又好玩,心腸也好。我們的都喜歡她。不然不會讓她入莊。殘雪,暮紫,你們說是不?”

殘雪,暮紫笑著點點頭。

老爺子此時站起來道:“好了。大汗一路奔波也累了,讓大汗回去休息。明日就是雙方交戰,我今晚同常公子商量一下對付骨兵的方法。”

努爾哈赤點點頭,緊緊握著老爺子的雙手道:“黃兄,有勞。”

老爺子哈哈笑著搖頭道:“看來真是老了。以前吧,你有什麼事情要我幫忙,從來都是一句話‘黃遠山,你反正沒事幹,快給我把這件事做了’。現在口氣莊重起來了。哎,老了,才會知道珍重啊!時候不早,大汗請回吧。”

大汗笑笑道:“你不也是。以前總是叫我傻大個,現在一口一個大汗。”

大汗說完,兩位年老之人同時哈哈大笑。

第十五場 骨兵  號角揚起,萬馬奔騰,整個蒼茫大地為之顫抖。

寒風之下,努爾哈赤策馬奔騰,走在軍隊最尖端。八旗子弟帶著嗷嗷嚎叫,握緊手裏兵刃隨著他們偉大的光明汗向前方杜鬆部隊奔進。

兩軍對峙,孱弱者死於鐵蹄之下。

軍隊後方是一處高地,韓相憶一行人站在上麵。他神情淡定看著浩浩蕩蕩的奔騰人流,一場場麵壯觀悲壯的廝殺即將開始。

“啊……”

隨著一聲聲慘叫,戰爭開始上演。所有的招式都是多餘,竭盡全力一擊斃命。

喉嚨,下陰,太陽穴,後腦……禁擊部位成為進攻首選,置對方於死地,無所不用其極。

成敗論英雄!

努爾哈赤的八旗子弟是清兵的夢魘,兩軍交戰,清兵不戰便先後怕三分。

兩軍交戰,清兵同樣潰不成軍,死於兵刃之下,死體碎於亂蹄之中。

慘叫聲不絕於耳,勝利者亢奮,失敗者恐慌。

正在八旗子弟得意之際,杜鬆部隊突然急速回兵。無數白骨之手從地底湧起,抓住八旗子弟的腳踝拉入土壤之中。

那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再一次將他們籠罩,在拉入土壤瞬間,他們的叫喊來自於再也無法遏製住心裏的森然,爆破胸腔的呐喊。

一些骷髏兵開始從地底爬起,抱著八旗子弟撕咬不停。

“撤退……”努爾哈赤下令,八旗子弟在各旗主帶領下有條不紊快速撤離。

西卡卡突然出現在軍隊前端,雙手結印,喊道:“土遁,地裂術!”

地麵開始顫抖,四分五裂。那些骷髏兵掉入裂縫之中,裂縫立即合上。

隨著一聲清脆嬌喝,一團百丈紅光湧現天際。紅光背後是一位紅衣長發女子踩雲而立。紅色腰帶被風徐徐吹起,婀娜身材如同一朵正在開放的花蕾,向四周慢慢地,慢慢地綻開。暖色紅光映襯之下,可見她那張絕世芳容。帶著三分淡淡笑意,七分傲然之氣睥睨著眼下骨兵。

癡了,所有的人看著傾世而立的她,呆成了木頭。

癡了,連無知無覺的骨兵在這一刻也忘記了撕咬。

癡了,寒風也變得柔和溫暖起來。

她突然而下,帶著那百丈紅光融入一片白骨之中。一聲聲悶響不絕於耳,骨兵大麵積被解體沒於泥土之中。

老爺子捋著胡須,帶著滿意笑容點點頭。

秋夕恨不得將眼睛可以瞪得大點,再大點,將她看到自己的眼裏,永遠地放在眼裏。

午紅也愣了許久許久,連最為沉穩的暮紫也微張了口成‘啊’形。

午紅回過神來,第一件事就是擋在秋夕跟前,鄙視道:“色狼,擦擦你的口水。”

秋夕正看得癡迷,懶得理會她。

午紅歎口氣搖頭道:“哎,男人啊!”

說完便騰空一躍加入戰局。

這些骨兵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一刻鍾功夫,全都消失殆盡。

八旗子弟擂鼓慶賀,先前心裏的恐懼陰霾一掃而空。

大汗下令回營,初次交鋒便在這小小勝利中結束。

大營裏有許多被骨兵咬傷的士兵,韓相憶讓暮紫出來診治。暮紫看了看黑色牙口,思忖道:“我想隻需用查克拉淨化,便可解病。”

韓相憶嗯一聲,道:“你在這裏醫治,殘雪留下來陪你。”

午紅立即道:“我也要留下來!”

“嗯,其他人隨我出去,這裏多留不益!”韓相憶說完,老爺子等人隨著韓相憶走出帳外。

暮紫看著眼前淒慘哀嚎的士兵,臉上毫無表情。慢慢舉起右手,一點隱約藍光在指間湧現。她輕點那些黑色壓印,那個士兵頓時停止哀嚎,露出滿足笑容。似乎心裏熨帖,十分舒暢。

小蝶撇過頭看向殘雪,拉著她的手欣喜道:“殘雪妹,你剛才好美!你那是什麼功夫,比我的忍術還厲害!”

殘雪輕輕一笑道:“那是老爺子教會我的修真之道。按我道行,本不會那麼快就有那份功力。“

殘雪拿起手裏的風花劍接著道:“沒想到它是一件神兵,而且能與我相通,這才發揮了那般氣勢。”

午紅聽後,歎口氣道:“早知道道術這麼厲害,我就學修真之道好了。哎,後悔啊!忍術哪裏有你那樣的絕世氣勢。”

暮紫聽後,一邊繼續治療,一邊微笑道:“表麵上看,我們都是自己去選擇學習什麼。其實一切都是莊主按我們個人能力安排好的。午紅,你就安分守己吧!”

“不是吧,我這麼聰明,又不怕苦不怕累,能力又突出。更適合學習修真才對。不知道莊主是怎麼評判的,什麼眼光!你說是吧,殘雪妹?”

殘雪笑而不答。

暮紫此時突發一聲尖叫。午紅,殘雪立即看去。見原先救治好的士兵又開始嗷嗷慘叫,而且牙印再次出現,並且迅速向四周潰爛。隻是定神稍許功夫,那些士兵便化成了一灘水,隻剩下一副白骨。

一陣陣骨骼聲響,那些白骨張著嘴緩緩站了起來。

殘雪毫不遲疑,風花劍出鞘。人和劍化成一道紅光一閃而沒,那些白骨便盡數解體倒地。

暮紫仍然愣在那裏,先前恐懼心有餘悸。

午紅握住她的手,輕輕笑道:“暮紫姐,沒事啦。有我和殘雪在,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嗯!”暮紫莞爾笑著點點頭。

帳篷門簾突然被卷起,是韓相憶走了進來。他看了看一地白骨,再看向她們三人,道:“你們有沒有傷到?”

午紅笑著上前道:“當然沒有。我們可是很厲害很厲害的。不就是變成骨兵嘛!刷,刷,幾下就搞定。”

韓相憶嗯了一聲看向暮紫,見她臉色逐漸緩和後,才淡淡道:“那就好。我走了。你們也早點休息。”

暮紫迎視著韓相憶溫和的目光,讀懂了那看似淡淡的目光裏其實隱藏著擔憂之情。她心裏一甜,嘴角露出淺淺笑意。兩雙深情眼眸看著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門簾外。

第十六場 笑淚  夜,深了。寒氣太甚,氤氳遮住了皎皎明月。

陣營外不遠的一處高地上站著一個人影。遠遠看去,有些瘦小單薄。

他雙手成十字佛放於胸前,嘴唇翕動念念有詞。一團淡淡金光慢慢出現,將他籠罩。一直持續一個時辰,他才停止默念。那團金光也隨著褪去。

他原地站立,又開始念念有詞。此次不是出現一個金光圈,而是一個太極圖案。這個太極圖案罩在他頭頂,慢慢旋轉。四周有一絲一縷,無窮無盡的白色不知名東西被太極圖案吸收。過來許久,他對著太極圖案仰頭閉目。隻見一團指頭大小的白色光柱從太極圖案的中心射到他額頭中間。

“誰?”隨著他突然一聲叫喝,太極圖案立即消失。

一個白發男子走了出來。他雖是蓬頭,但是頭發每絲每縷都梳的十分整齊,頭頂帶著紅,白,綠三色分層而合的頭冠。那個男子雙眼細小若錐子一般,令人咋看之下頓生畏懼之心。特別之處便是他的耳朵細小而修長,若狐狸耳。他身披銀色獸麵吞頭連環鎧,腰係勒甲玲瓏獅蠻帶,右肩處斜掛著黑色棉布半披風。

那個男子逼視著他,冷冷道:“就是你輕易間便破了我的骨兵?”

練功之人便是韓相憶,他淡淡道:“正是常某。”

那人哦了一聲,道:“常某?莫非你就是近幾年江湖聲名鵲起的那個韓相憶?”

韓相憶淡淡一笑,道:“原來我有這麼大的名氣。”

那人冷哼一聲,道:“那又怎樣?整個江湖,不過是些蝦兵蟹將,沒有什麼大龍。不過……”

那人看著突然頓住,認真審視著韓相憶。半晌後,道:“不過你剛才竟然同時運行佛道兩門法門。你在江湖成名時,可沒聽過你會這些東西。”

韓相憶自若而笑,淡淡道:“我隻是剛剛修行幾月而已。”

那人臉色一變,饒是小心萬分,也被韓相憶瞧在眼裏。他有些懷疑道:“僅僅數月便有這種道行?”

韓相憶笑而不答。那人想了想,方道:“或許我今晚就該殺了你!”

韓相憶哈哈一笑。那人又是微微吃驚,道:“你笑什麼?難道你不怕死?”

韓相憶的眼神突然高傲起來,他淡淡道:“你認為你可以殺掉我嗎?”

那人沒有言語,心裏掂量權衡。韓相憶接著緩緩道:“剛才不過是戲言。你莫不是當真以為我隻是修煉佛道兩門術法數月而已吧!”

那人冷冷道:“那又怎樣?你以為你可以勝過我?”

韓相憶擺了擺頭,笑道:“我勝不過你,但你也殺不了我。”

“哈哈……”那人仰頭而笑,道:“果然是傳說中的人物。想不到江湖還真是個東西。”

韓相憶看了看天色,道:“不早了,我還需要回去休息恢複體力。你我之戰是在戰場,我想閣下今晚不是來決一生死的吧!”

那人又是一笑,不再如先前那番冰寒令人生畏。他道:“當然不是。我隻是來看看誰破了我的骨兵。時候是不早了,我也該回去。對了,你還沒有與我決一死戰的資格。”

韓相憶淡淡道:“是嗎?看來閣下今晚應該試試!”

那人冷冷注視著韓相憶,不知道他心裏在揣測什麼。一會兒過後嗬嗬笑道:“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那人踏上一朵黑雲離去。韓相憶看著他的背影消失之後,才深深吸口氣。

要是那人知道他自己真的隻是修行幾月而已,今晚一定會殺了自己吧。

整個修煉過程都被他看在眼裏,自己卻一直沒有發現。要不是他自己走出來,自己也不知道今晚有人看過他修行。那人實力,可見一斑。

好險,韓相憶釋然而笑。

回到帳篷內,覺得有點乏力,忍不住低頭打了個哈欠。再次抬頭,發現床上既然坐著一個人。

是小蝶!她帶著嗔怒的眼神盯著他。

“是你!”韓相憶淡淡道。

“隻不過幾十天沒有見,你竟然還記得我!”小蝶譏諷道。

韓相憶不去理會,自顧問道:“你不是在宮裏嗎?”

小蝶還沒回答,韓相憶緊接著道:“聽說你在宮裏過的不好。”

小蝶一聽這話,心裏先是一酸,然後又是一暖,卻故作生氣道:“你還知道打聽我的消息啊?”

韓相憶坐下,倒了杯熱茶,道:“我隻是不經意聽她們說的。午紅她們本來要去看你,我沒讓去。”

小蝶心裏突然一氣,抓起枕頭砸過去道:“你好狠的心。你還有沒有心啊?”

“我隻是不想讓他們卷入宮裏紛爭。你也看出來了,你大哥無時無刻都在算計著你父汗。”韓相憶邊說邊把枕頭放回到床上。

“另外,我要是沒有良心,你現在不可能還穩當當躺在我的床上。我最討厭其他人動我的床,更何況是躺在那裏。”

韓相憶又倒了一杯熱水,遞給小蝶道:“拿去吧。現在天冷,暖暖身子。我知道失去親人的無奈和痛苦。有些痛隻能自己麵對然後承擔。”

小蝶嗯了一聲乖乖接過,輕輕抿了一口,然後雙手捂著杯子低著頭。

韓相憶非常熟悉這樣的落寞動作,人在成熟之前都應該學會自我療傷。

過了許久,小蝶輕輕抬頭,微笑著看著韓相憶。韓相憶看得出她的笑有些勉強。

失去至親的痛,並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過渡的。以小蝶任性的性格,能在此時學會笑,即使是勉強的,那也是難得。

她開始走向成熟!這一瞬間,韓相憶看到了過去的自己,那個坐在泥土上傻傻哭泣的小男孩。

那個時候,他哭了好久好久,連眼淚都哭幹了還是止不住。雖然最後笑著隨小花一起起身繼續逃亡,但是他明白,那個時候的自己根本沒有看開。隻是一個沒有意識的風箏,小花和花管家的言語是牽引著他的線,他隻是被動著隨他們走,順從而已。

勉強的笑,才更為真實。

韓相憶微笑地看著小蝶,輕輕點點頭。那是鼓勵她,讚賞她。

整個房間突然變得安靜起來,小蝶聽不到任何聲音。隻看見韓相憶那張溫和的笑臉,對自己緩緩地,堅定地點點頭。那是對自己的認可吧!

小蝶又笑了,這次她的笑了多了點溫度。她覺得一股暖流流進了心窩。

“謝謝你,相憶!”小蝶輕輕道。

韓相憶一愣,隨即淡淡笑道:“你今晚就睡在我床上,時候也不早了,睡吧!”

“嗯!”突然想到了什麼,小蝶接著道:“那你呢?”

韓相憶坐到一張椅子上,道:“我坐著鬆鬆神就好。”

這時,小蝶突然想起了那日,暮紫走到她跟前,幾次欲言又止才不好意思道:“莊主每晚都會獨自練功到深夜。清早又起得很早繼續修煉。每天睡眠很少。除了自己的房間,他睡不慣其它地方。公主,你以後晚上可不可以不去他的相思屋,他真的需要休息。”

小蝶抿抿唇看著半寐的韓相憶,突然覺得他不是一莊之主。不是江湖人口裏討論的那個風華絕代的年輕人。

他,隻是一隻很可憐的可憐蟲!

小蝶心裏一酸,暗暗責怪自己。可是,自己也不願意攪得他沒有睡眠的,隻是,隻是自己無法忍住來到這裏。她的心好苦,隻要睜開眼便能嚐到那份苦。這苦使她不斷的傷心,不斷地落淚。隻有來到這裏,躺在他的床上,這份苦才會淡去一點點。

小蝶拿著自己的毛絨披風起身,走到韓相憶跟前輕輕給他蓋上。她看著眼前這張溫和的臉,顫抖地伸出手,抖動了幾次手指才慢慢撫摸到他的臉上。

“對不起,相憶!”

一滴淚再也銜不住,小蝶立即收手,抹幹了淚水。

第十七場 淹沒  清早,夜的暮色還沒有褪盡,韓相憶張開了睡眼。

昨晚小蝶為他蓋上毛絨披風,他是知道,但他隻能裝作不知道。

輕輕將披風疊好,放在床內側。見小蝶把被子都踢歪了,有一個大角都掉到床下。韓相憶搖頭一笑,替她把被子拉好,掖好。

獨自走到帳篷外,又該開始修煉。隻有自己足夠強大,小九那樣的事件便不會再重演。

來到高地上,看見遠處有無數星星之火。韓相憶突然覺得不妙。快速回到努爾哈赤的帳篷內,輕輕喊道:“大汗!”

努爾哈赤拔劍而起,橫擋在胸前,怒喝道:“誰?”

見是韓相憶,才定下神來,收劍放到一邊。帳篷外的侍衛聽到大汗那聲叫喊衝了進來。

雖然看見裏麵站著的人是韓相憶,但依舊惶恐萬分,紛紛下跪道:“屬下守夜失職,罪該萬死。”

大汗擺擺手,淡淡道:“不關你們的事,都出去。”

侍衛退去後,長相憶道:“敵軍已經大舉來襲,大汗早作部署。”

大汗一聽,吃驚道:“我前方不是有哨兵嗎?怎麼沒有一個人來報!”

韓相憶淡淡一笑道:“這次的對手不同以往。那些哨兵隻怕都死了。”

努爾哈赤一生作戰無數,用兵之道,甚為精湛。他立即披上黃金戰甲。禁止號角兵吹號,以傳令方式叫醒所有士兵整裝好,徒步轉移到那片高地的後處很遠處埋伏。

炊事兵立即生火做飯,不得撤離。

這是韓相憶唯一不解的地方,為何炊事兵還要生火做飯,一戰惡戰馬上就要開始,根本沒有做飯的功夫。

他雖有疑問,但隻是放在心裏。和老爺子一行人走在隊伍中間,始終和大汗,各旗主貝勒保持著距離。

杜鬆部隊快到努爾哈赤陣營時,突然下令停止前進。見對方陣營篝火亮起,還有隱約可見的濃煙。他不由哈哈得意而笑道:“炊事兵在做飯,他們那些蠢貨仍然迷戀在睡夢中吧。”

他臉色突然一狠,喝令道:“眾將領何在?”

各軍隊將領下馬單膝下跪道:“屬下在。”

“即刻加鞭出發,不留一個活口。”

“是!”

杜鬆部隊得令以最快速度前進,攻到陣營。最先得見的是帳篷外的炊事兵。手起刀落,人頭落地。鮮血如泉湧,灑落在還未化盡的冰雪上。

步兵五個成群,舉起長矛插入炊事兵的手,腿各關節處。然後舉起已經奄奄一息的炊事兵,再突然撤掉長矛,炊事兵的屍體結實摔到地上。

帶著淒慘的嚎叫,響徹整個安靜的黎明,太陽還沒有升起,暮色殘留。

站在高處的韓相憶看著這殘忍的屠殺場麵,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他看向努爾哈赤,見他神色坦然。

是他根本不心疼自己的部下,還是因為他的堅韌和王者防範遮住了那份心疼。

他一直很冷靜地站著,所有的士兵握緊了兵器看著他。有的甚至咬破了嘴唇。

他突然下令道:“吩咐皇太極,開閘。”

士兵拚命砸開壩堤。洪水夾帶著冰塊咆哮洶湧淹沒了渾河。來不及逃開的士兵被卷入洪水之中。

隻是眨眼功夫,洪水便奔湧到了大金的陣營。席卷而下,杜鬆部隊來不及反應便被卷入洪水之中。連嚎叫也說不出口,水流急速灌入到他們的口中。那些清兵在洪水裏張牙舞爪,有一人抓住大樹,大家便拚命抓住他的身體。導致那人支持不了片刻鬆手,一堆人隨水而去。

這洪水一去,即使不被淹死,也會被這冰涼頭骨的河水凍死。

幾十萬大軍,所剩無幾,杜鬆已無生還可能。

僥幸逃出的殘留部隊,遇到大金的伏兵。

號角,在這個時候響起。八旗子弟個個紅著眼發瘋搬殺過去。先前的屈辱,現在千倍,萬倍償還。

杜鬆部隊,全軍覆沒。

八旗子弟奮臂直呼,亢奮不已,沉醉在勝利之中。

似乎他們已經忘記,剛才自己的那些炊事兵,那些和自己歃血為盟的兄弟任人宰割,怎樣犧牲了自己。

這就是戰爭!

韓相憶想著心裏一寒。

努爾哈赤下令搬兵回到赫圖阿拉,雖仍有大批清兵仍在。他下令大擺宴席,犒勞眾將士。

整個赫圖阿拉熱鬧不已,載歌載舞,觥籌交錯,酒未醉人人自醉。

努爾哈赤端著酒杯,來到韓相憶跟前,帶著無上威嚴和淺淺笑意道:“這次勝利,常大俠是最大的功臣。我努爾哈赤敬你一杯。”

韓相憶淡淡一笑道:“謝大汗。”

此時,韓相憶身側有一個聲音親切喊道:“公子!”

公子!多麼熟悉的而溫暖的稱呼。這些天來都未聽到過了。

韓相憶緩緩轉身,看到了小花。

花老大滾動著喉嚨,許久都說不出一句話。隻是怔怔地看著他。

韓相憶舒展而笑,輕輕道:“小花,你回來了。”

說罷,伸開雙手上前把她緊緊擁在懷裏。

“嗯!”小花笑應著。

韓相憶放開小花,見她眼角淚光點點。微笑著拭去,道:“這麼多人麵前掉眼淚,可不是堂堂君子花閣閣主花老大的作風啊!”

另一處,朝白與午紅雙手緊握。午紅把頭依偎到朝白胸口上,輕輕笑道:“木頭,有沒有想我?”

朝白木訥道:“嗯,嗯!”便不知道說什麼,忍不住將午紅的手握得更緊。

午紅心裏一暖,笑罵道:“傻木頭!”

韓相憶看了看花老大身邊的佘天恩,笑道:“你也來了!”

佘天恩拜禮道:“我爹專程要我來感謝常莊主的一片慰問之情。”

韓相憶擺手道:“見外話休提。這裏的事情辦完後,我會親自登門看望佘夫人。她的病怎麼樣了?”

佘天恩回道:“經過調養診治,沒有大礙。”

“那就好”,韓相憶沒有瞧見芳菲的身影,疑問道:“小花,芳菲呢?”

花老大緊抿著唇,說不出話來。

韓相憶皺著眉頭焦急問道:“出了什麼事?”

“常莊主”,佘天恩見花老大不忍開口,站出來道:“我們來到這裏,遇到埋伏。也不知怎麼回事突然一團黑氣把我們罩住,等我們張開眼,芳菲不見了。我們找了好久,才找到她。隻是她已經昏迷不醒。”

“她現在在哪裏?”

花老大輕輕回道:“我們來到這裏最先碰到的是公主,芳菲現在在公主房裏。”

“大家隨我出去。”

韓相憶說完大步走出宴廳。

儲英看著走出去的韓相憶怒聲道:“大汗給他敬酒,他竟然一句話不說就獨自走出去,把大汗仍在一邊。豈有此理。這種人居功自傲,連大汗都不放在眼裏,說不定哪天興致來了,突然……”

“你給我閉嘴”努爾哈赤喝令道。

儲英立即停住,看著父汗一臉怒氣不由詭異一笑,他的目的已經達到。

父汗最看重的是王位,倘若有外人威脅到女真人的江山,那父汗定是不許的。

想到此處,儲英的笑更深了。

第十八場 失憶  清兵軍營。

幾個身披鎧甲的將軍怒氣而坐。整個議廳內的氣氛緊張而沉悶,沒有一個人講話。

此時一位身披銀色戰甲的白發男子緩步走了進來,他臉色帶著令人懾服的冷笑,看看周邊的將領,邊走邊笑道:“不就是打了次敗仗嗎,大家用不著這樣沮喪。”

一個將領,豁然站起來指著他道:“杜鬆部隊全軍覆沒,你要擔當全部責任。”

他冷冷看了那個將領一眼,不予理會。徑直走到李如柏身邊的一個座椅上,然後淡淡道:“他瞞著我三更半夜把士兵叫起來出去送死,他那麼用心良苦,我隻好成全他。”

那個將領拍著桌子站起來道:“放屁。身為督辦,你既然不勸住他的部隊。杜鬆部隊全軍覆沒,你現在卻幸災樂禍。你到底是站在我們這邊還是敵軍那邊的。”

他突然一揚手,‘彭’一聲,那個將領連同椅子撞到身後的牆壁上,又重重摔到地上。

李如柏大驚失色,立即吩咐派人將他扶起。

那個將領的頭盔已經被撞落,剛扶起來,‘啊’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他嗬嗬笑了笑,狠著道:“既然有眼無珠,就幹脆死了算了,活著也是受罪。”

他突然一拍桌子站起來道:“我告訴你們,沒有我,你們就是一群廢物。誰不聽我的,杜鬆就是他的下場。”

李如柏連連道‘那是’,然後小心詢問道:“那請問督辦大人,你將如何對付敵軍?”

督辦大人冷冷一笑,坐下來呷口茶,方道:“一群烏合之眾沒什麼好擔心。我自由妙計。要除去他們,隻是動動手指罷了。大家先休息幾天,讓他們多活幾天。幾天之後,我們直接進攻他們的大本營。”

“好,有督辦大人這句話在,我就可以高枕無憂。一切就牢靠督辦大人你了。”

督辦大人陰冷一笑沒有回答。起身向議廳外走出。

公主房間。

韓相憶急衝衝走進去,看見小蝶立即問道:“芳菲呢?”

小蝶將韓相憶帶到床邊。韓相憶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芳菲眉頭緊鎖。拿起她的手替她把脈,她的脈象一會兒沒有一會兒又很微弱出現,這樣奇怪的症狀,韓相憶的眉頭緊緊鎖到了一起。

他起身看著暮紫,道:“一切全靠你了。”

暮紫神色複雜地看著韓相憶,說不出一句話。

韓相憶焦急問道:“怎麼了,暮紫!”

站在一旁的西卡卡摸著鼻子,嗯了下,道:“醫療忍術雖然可以治療很多你們認為無法可以醫治的疾病傷痛,但是由於這種治療是極其特殊的。它的結果隻有兩個,要麼成功,要麼失敗。而失敗就預示著——死亡!”

“我聽說暮紫在治療那些骨兵咬傷的士兵時,他們最後都被病毒反撲變成了骨兵。看來,暮紫對醫療忍術的掌握還不純熟。”

午紅握著芳菲的手,看著臉色蒼白的芳菲,愁苦道:“那該怎麼辦啊,我想芳菲姐撐不了多久了。”

韓相憶一隻手輕輕放到暮紫的肩膀上,溫和道:“暮紫,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暮紫點點頭,可是她的雙手還在顫抖。

西卡卡認真道:“暮紫,忍術要發揮最大的功效雖然和查克拉能量大小及控製情況有關。但是更為重要的是自信心和愛心。隻有你內心深處充滿了感情又有足夠的自信心,你才能清楚感受到那些繁雜的經絡係統的每一條途徑,讓查克拉流到它該去的地方,變成它該變成的手術器具。”

殘雪走過來,握住暮紫的手道:“暮紫姐,你上次為那些士兵治療,動作嫻熟。自然可見你已經掌握好了醫療忍術。可是你的表情木然,你跟我們一樣,對莊外之人的生死極其看淡。也許,這才是你失敗的原因。不要讓它成為你的陰影,我相信你,芳菲姐!”

“大家讓開”韓相憶站到芳菲雙腿處,接著道:“來吧,暮紫。”

暮紫看了看大家,最後看著韓相憶那雙深信不疑的目光,她緩緩地緩緩地點點頭。

暮紫屏住呼吸,深深吸口氣,雙手結印,指尖開始積聚藍光。

這一手下去,或者生,或者死。而躺在那裏的,可是自己心愛的人兒。這隻手,又怎麼可以不顫抖。

暮紫輕輕閉上了雙眸。一雙手輕輕放到了她的左肩,暮紫睜開眼睛一看,是花老大。

是她啊!

曾經站在自己跟前,拿著離別鉤麵對百來個凶神惡煞的江湖人流。留給自己一片小小安全方地。鮮血,已經染紅了她的白衣,她衣角上那朵君子花卻更加鮮豔起來。

那一刻,她忘記了,什麼叫害怕。

那一刻,她知道,就算是死,自己也可以坦然義無反顧。

所有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都傳遞著深信不疑的期待之情。

暮紫輕輕笑了。

她把指間放在芳菲眉間,那團藍光順著經絡係統開始流動。

大家都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連心跳聲也去極力控製。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暮紫。

時間慢慢過去,暮紫額頭上開始出現汗珠。午紅正要去替她拭去,被花老大輕輕拉住製止。

既然不懂,便不能幹涉。

等,唯有等!

又過去了些時間,暮紫眉頭動了動。大家看到後心裏一驚。隻見她斷然收手,頓了許久,才無力道:“好了!”

大家心坎上的石頭終於落地。午紅,小蝶忍不住和暮紫抱成一團。

韓相憶也露出了放心的笑容,看著她們,道:“午紅,你去幫暮紫熬點湯,給她補補身子。畢竟是剛剛學會醫療忍術,初次用起來是吃力的。”

午紅樂意回道:“好嘞!”

說完拉著殘雪的手,道:“殘雪妹妹,我們一起去。”

殘雪笑著點點頭。兩人邁著歡快的步伐走出了小蝶的房間。

“莊主,芳菲的手動了。”

隨著花老大一句話,大家看去。芳菲的右手手指慢慢挪到一起,然後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芳菲妹!”暮紫欣喜道。

芳菲摸著頭吃力起身,暮紫立即扶著她坐起來。芳菲看了看眼前的眾人,許久後茫然道:“這是哪裏,你們是誰?”

這一句話,由於一盆冷水澆到大家心頭。

韓相憶忍不住看向暮紫,暮紫也下意識看向韓相憶。莊主雖然沒說什麼,但她知道他是在問怎麼回事。

可是她不知道芳菲為什麼會這樣!一切明明進行的很順利。

芳菲見久久沒有人應她的話,再次問道:“你們怎麼了,可以告訴我這是哪裏嗎?”

“啊……”芳菲突然覺得頭痛,摸了摸額頭,道:“對了,我是誰?怎麼我的頭好痛,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麼?”

花老大的眼睛有些濕潤起來,她坐到床上,握著芳菲的手輕輕道:“這是我們的家,芳菲!”

“家?”,芳菲看了看四周,然後指著眼前的人問:“那他們是誰?”

花老大極力忍住突然而來的心酸,親切道:“他們都是我們的家人。我們都是一家人,你忘記了嗎,芳菲?”

芳菲聽後,搖搖頭道:“不記得了。我腦子一片空白,什麼都不記得。”

小蝶突然道:“芳菲姐,你忘記了你是暮茂玨山莊四季樓的樓主啊?”

“暮茂玨……”芳菲咀嚼了許久,才道:“這三個字怎麼這麼熟悉。在哪裏見過呢?哪裏呢……”

“啊……”芳菲突然疼痛的捂住頭部。

花老大立即撫著她的雙手道:“不要去想了。好好休息,什麼都不要去想。”

韓相憶看芳菲,鼻子小幅度起伏。他突然握緊拳頭發出咯咯聲響,大步走出公主的房間。

第十九場 卑鄙  荒島,初春的花睡醒了。

月光之下,倚欄聽潮。柔柔的風會送來百花芳香。

葵花宮主被巫宗擁在身前,她輕輕閉上眼。月光恬靜,映襯著她那張滿足而笑的臉。

她喃喃開口道:“好香啊!”

巫宗將身體和她貼緊,輕輕把右側臉貼到她的左側臉上。巫宗緩緩道:“有你在,哪裏還有百花香!”

葵花宮主聽後笑得很靜很輕。她握著巫宗的手又緊了幾分。

巫宗緩緩移動臉,兩張貼在一起的側臉開始慢慢摩挲。一會之後,巫宗的雙唇抿著葵花宮主的耳根。

葵花宮主忍不住輕輕呻吟,繾綣而語:“瑤!”

巫宗慢慢把葵花宮主的身體掰過來,麵朝自己。他俯下身開始吻她,從額頭開始慢慢下移。

眼睛,鼻子,雙唇,下顎,頸部,胸口!

葵花宮主一直幸福地閉上雙眼,雙手在巫宗背上摩挲。

這兩個疊在一起的身體旁邊不遠處木然站著一個黑影。她如周邊的樹木一樣沒有表情,沒有語言。

沒有人知道她會有名字。

因為她,隻是一個鬼將!

巫宗抱起葵花宮主,一步步走向房間。那個身著黑衣,整張臉都帶著絲絲黑氣的女子木訥跟在他們後麵。

巫宗小心翼翼把葵花宮主放在床上,慢慢解開她的一帶。她裸露出來的肌膚白勝雪,凝如脂。

巫宗雙腿放在葵花宮主身體兩側,他解開自己的衣帶,脫下衣服扔到一邊。

這時,他看到了她,那個沒有表情的鬼將——慕容九。

巫宗愣了一下,他表情複雜地看向慕容九。然後站起來撿起扔下的衣服重新穿上。

巫宗出去了一下,回來的時候手裏端了個木盆,木盆上麵冒著熱氣,顯然是裏麵裝了熱水。他把木盆放到床邊,扶著慕容九坐到床上。

巫宗輕輕脫掉慕容九的鞋子,雙手握著他的小腳放入熱水中。

他輕輕笑著問道:“燙嗎?”

慕容九沒有回答,以她那木然的表情木然地看著他。

葵花宮主吃驚地看著這一切,一股怒氣從腹部開始上升到胸腔。她突然站起來,一腳踢翻木盆。

木盆擊著木地板發出咚咚聲響,摔到了門口,順著木接地滾落到小木屋外。

巫宗看著葵花宮主,不解問道:“你做什麼?”

葵花宮主看著他,氣憤道:“你問我做什麼?我們相處這麼久,你什麼時候給我洗過腳。”

她指著慕容九,接著道:“她是什麼東西,一個沒有思想沒有情感的木頭人。你跟她認識才多久,你就給她洗腳。”

巫宗站起來,冷哼一聲道:“你既然拿自己去和一個已經不能算作人的人去比較。我隻是可憐她,我說過要好好對她。小葵,你不要貶低你自己。”

巫宗說完,扶起慕容九道:“小九,我們走。”

葵花宮主更氣,拿起枕頭砸向慕容九罵道:“賤人,你這個賤人。”

巫宗將慕容九擋在身後,看著葵花宮主逼視道:“好了,你不要鬧得過分。”

“我過分,好,我今天九過分給你看看,你要替她擋是吧!”,葵花宮主拿起被子,梳子,鏡子,一切可以拿的東西全砸到巫宗身上。像發了瘋一般沒有歇止。梳妝桌上的東西用完後,她就抽出屜子,隻要她能拿動的東西。最後是一個黑色木匣。

那個木匣砸到巫宗身上後,彭一聲落到地上開了。幾個水晶球從裏麵滾落出來。

葵花宮主看著那幾個水晶秋腦子瞬間空白,呆然若雞。

巫宗看葵花宮主停止後,帶著微微嘲笑的口吻道:“你鬧完了嗎?你看看你自己現在像什麼樣,可笑!”

巫宗突然覺得有隻手摸了下自己的臉,他擺頭一看是慕容九。原來是鏡子劃破了自己的臉。

巫宗握著慕容九的手轉身,準備出去。踢到一個球狀物體,他低頭一看,竟是記憶水晶球。

巫宗突然轉身,看向葵花宮主道:“那是誰的水晶球?”

葵花宮主傻傻地擺頭。

巫宗眼神越來越寒,他步步緊逼,道:“那是誰的記憶?”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葵花宮主癱坐在床上哭泣不停。

“是我記憶,對不對?”

葵花宮主一直哭著不敢看她。

巫宗突然吼道:“是不是?”

詭醫此時走了進來,看了地上的水晶球,大概明白了怎麼回事。快步走向葵花宮主,一把抱住她,道:“小葵別怕,姑姑在這裏。”

詭醫冷冷看著巫宗,道:“你想做什麼?”

巫宗哈哈一笑,然後看著詭醫,一字一頓道:“你們真卑鄙。”

他說完拉著慕容九的手斷然轉身。

葵花宮主突然衝過去一把抱住他,哭聲道:“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也不想那樣,我隻是想永遠和你在一起。瑤,我愛你,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你原諒我吧,我知道錯了。真的,我知道了……”

巫宗一把推開葵花宮主,道:“你自己做的蠢事,我不會原諒你,永遠不會。”

巫宗走到門口,突然停下來,道:“我說過會永遠和你在一起就一定會做到。是你自己不珍惜。”

葵花宮主看著漸漸離去的巫宗,身體一軟倒在了地上。她極力伸手去抓,口裏看著他的名字。

可是,再也抓不住!

詭醫把小葵抱在懷裏,不知道可以說點什麼。緊緊地抱著,簌簌地流著淚。

大金,喜慶氣氛仍未褪盡。那一戰過去已經有七天了。

芳菲的記憶仍無半點恢複的跡象。午紅也染了風寒。

清早十分,太陽未起,午紅帶著咳嗽起身穿衣。朝白拉著她的手阻止道:“晚點起吧,你病了午紅。”

午紅笑著擺擺頭,道:“你也知道,莊主日日早起晚睡,勤練武功。睡覺那麼淺,我如果每天沒有給他燉點補品好好補補身子。他怎麼能抗住。”

“可是……”

午紅掩住他的嘴,笑道:“沒事的。”

“那好,我同你一起早起,陪你做飯”朝白說完,便穿衣起身。

午紅阻止道:“傻木頭,你又不會熬湯,起來作甚?”

“不會,不可以學嗎?學會了也好,那樣天天可以同你一起早起,幫你分憂。你病了,就由我來替你”朝白輕輕撥開午紅的手繼續穿衣。

午紅想了想,方道:“那也好。有你這個傻木頭在,挑水之類的重活有人幫我了。”

兩人說著說著便穿好了衣裳,挽著手走出了屋外。

第二十場 下跪  號角在大金軍營的四麵響起,戰鼓擂響,咚咚聲強勁有力,響徹雲霄。

所有戰士的亢奮之情,在此一刻,被點燃到了極致。心隨著那悲壯的號角,恢宏的鼓聲一起跳動,手裏的兵器越握越緊,眼露死士一般的堅決之心。

八旗子弟踏著有力的步伐,帶著陣陣嘶吼。跟著他們最偉大的英明汗奔赴薩爾滸。

這一戰,將是徹底翻身之戰。

所有的桎梏,壓迫,淩辱,需要靠這場戰爭的勝利來打破。

我不是野心勃勃要占領天下,我隻是想有點方寸土地,有自由之身。

他們已經向那高高淩空盤旋的雄鷹祈禱,祈禱它庇佑自己的子民贏得勝利。

祈禱它賜予自己的子民無上神力,靠雙手去攫取生活少於他們的東西。

薩爾滸的清兵城門大開。城樓上站著無數弓箭手。城樓中間是一個身穿白銀鎧甲,肩上掛有半片灰色披風的男子。

他淡淡而視,似乎眼下大軍不足以入他的法眼。

努爾哈赤拔出黃金寶劍,一指城牆上的將領,傲然道:“我乃天命所歸的大汗,勸你等不要冥頑不靈與天抗衡。清朝皇帝荒淫無度,黎民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整個國家到處官位缺職,他卻不管不顧,依舊沉醉於**之中。這樣的廢物,你們為何還為他效力。”

城牆上的督辦大人哈哈大笑,看著努爾哈赤譏諷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都老到什麼程度了,還自稱什麼天子。作為奴才,他的任務便是聽從命令。而你,卻偏偏去做一條反咬主人的惡狗。對主人不忠的下場隻有一個,那就是車裂而死。”

這一番話,使得大金的勇士義憤填膺,要不是軍將不下令不得出戰,他們早已衝了過去。

努爾哈赤卻絲毫不動氣,他王者風範依舊,他泰然道:“你們清兵就愛逞口舌之利。個個都是嘴中忠臣,嘴中將軍。”

“各旗主貝勒聽令!”

隨著大汗斷然而出的命令,各自主嚴陣待命。

“布陣,攻城。”

八旗子弟立即行動,人人相挨,盾牌相接,組成一個個樓梯狀陣型。表層皆有盾牌護體。饒是如此,他們移動起來竟也非常迅速,像城門移動。

李如柏一見,慌張下令放箭。

箭如雨,射到那樓梯陣型當中。

大多箭矢被盾牌擋下,倘若有一塊盾牌被擊破,立即有一人補上。八旗子弟保持這個陣型繼續前進。

軍隊後方,戰鼓擂響,鼓手掄起粗壯的胳膊,像暴雨一般擊打著鼓麵。

戰士一去兮不念反!

此時,一陣柔和琴聲慢慢響起。與那氣勢奔騰鼓聲融和到一起。那些奮勇前進的士兵,臉上雖然誓死效忠的表情依舊,但是在這柔和的琴聲當中多了點,笑容!

笑乃情之所在。

親情也好,愛情也罷,他們笑了,那預示著他們已經知道自己這一去是值得的。

雖死,何撼!

陣型兵已經攻入敵軍城內,他們像一隻隻發瘋的野獸一般去砍殺城牆上的弓箭手。

鼓聲更急,像脫了韁的野馬。

鼓聲更重,是諾大的石錘擊打地麵。

琴聲,也加緊了氣勢,是千尺瀑布急湍而下。

這,是一曲雄壯的讚歌,專為你們而頌!

努爾哈赤看著這個表情凝重的紫衣女子,看著她柔嫩的雙手在琴上急速撥彈。

他突然有點嫉妒這個女子身邊站著的那個淡然處世的男子。

“所有將士聽令”他再次發號施令。

“攻!”

蒼茫大地之上,萬籟皆無,唯有盔甲摩擦的卡卡之聲成為天地間唯一的風采。

李如柏大驚失色,瑟瑟後退靠向督辦大人。他顫抖著握住督辦大人的手臂道:“你怎麼還站著不動,他們已經攻進來了。”

督辦大人看著若鼠狀李如柏,輕蔑道:“幾個販夫走卒,就把你嚇成這樣?”

“別急,就讓他們囂張一陣子。太早結束,就不好玩了。”

令一個將領道:“戰場不可兒戲,萬不得啊,督辦大人。”

“我說玩得就玩得。你們少插嘴。好端端給站在這裏看好戲。”督辦大人說完看著眼下的廝殺場麵,看著鮮血染紅了大地。他的笑有滿足的貪婪之態。

“好了,該收場了。”

他手一揚,一隻黑氣組成的羽箭直入雲霄。嘭一聲炸開,變成一個子:殺!

老爺子一看,立即覺得不妙。

誰殺?殺誰?

大金之中,一個人影悄悄來到大汗跟前,不是所有的人沒有察覺。隻是他們沒有去防備,因為她,是韓相憶莊裏的——芳菲!

芳菲突然攢射而出,抓住努爾哈赤騰空而起,落到城樓中間。

督辦大人哈哈大笑,怒眼看著還在廝殺的士兵喝道:“全給我住手。”

八旗子弟看向城樓,見自己偉大的英明汗被扣在對方手裏,他們唏噓一聲,亂了方寸。

督辦大人,輕輕道:“全給我跪下!”

所有的大金勇士腦袋一片空白,呆呆看著城樓。手裏的兵器不知道該握緊點還是鬆點。

韓相憶吃驚看著這驚人一幕的發生。他飛身來到大門之下,看著芳菲冷冷道:“你是誰?”

督辦大人哈哈得意而笑,道:“既然韓相憶的名聲響徹江湖,那身為他最得力的臂膀花老大也是眾人皆知的。其實她比你更好識別,因為她的白衣上有一多君子花。”

“堂堂花老大從我眼皮底下經過,我怎麼能不給個見麵禮呢!”

韓相憶的眼神開始冰寒,他冷冷問道:“芳菲呢?”

“自然是死了”那女子淡淡道。

韓相憶一聽,全身的骨骼開始作響,他的眼神變得比督辦大人更為犀利,更像錐子,滴著血的錐子。他一字一字道:“今天你們都得死!”

“哈哈”督辦大人頗為得意,他勝券在握一番,輕輕道:“是嗎?”

隻見他手一揮,一柄血氣凝成的羽箭插入了努爾哈赤的大腿。

努爾哈赤悶哼一聲,挺過這陣疼痛。

“所有的人,跪下!”

督辦大人再次揚手,一柄血氣凝成的羽箭再次出現在他手中,他淒厲道:“跪下!”

“咚”

數萬士兵同時下跪,大地為之一顫。

站著的,隻有暮茂玨那幾個人。

督辦大人看著韓相憶,輕笑道:“你可以選擇跪,或者不跪!”

又一次,那支羽箭插入努爾哈赤的大腿之中。他依舊悶哼一聲不發出聲來。

督辦大人讚道:“果然是一代領主!”

第三隻羽箭,已經形成。

督辦大人要刺入努爾哈赤大腿之際,有一個人緩緩地下跪。

生平頭一次,給敵人下跪。

他身後的人也一一下跪,站著的,隻有午紅!

她怒目看著城樓上的督辦,恨不得衝過去和他拚個你死我活。

“午紅,跪下!”

午紅詫異地看著韓相憶,這個一生不屈的男子,這個一直庇護著自己,寵溺著自己這幫人的男子。這一刻,他卻叫自己屈辱的跪下。

“跪下!”韓相憶再次命令道,語氣加重了幾分。

午紅沒有了任何想法,她的身體緩緩下落。

萬籟在此一刻,才是都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