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場 遇變(1 / 3)

自成一體,對周邊的事物視而不見。他們沒有發覺。如今的揚州城已非往日那般,大家不再性格自如作息。

漸往巴蜀,繁華漸無。路途經過一間驛路客棧。他們停下來休息。

下馬走近客棧。裏麵人很多。他們坐到靠角落的那張桌子。

小蝶看著客棧裏的人大多都背著包袱,一副出行的模樣。她忍不住問道:“小蝶,你說他們這都是去幹嘛?”

午紅笑了笑,道:“不關我們的事情。小蝶,好好吃飯。一會兒我們還要趕路的。”

小蝶本想再說點什麼,突然覺得這幫人已經在他們的身前建了一堵牆。於身外的世界保持著隔離。她歎了口氣,不知說什麼才好。

客棧又進來兩個漢子,客棧內一人站起來朝他們拜拳道:“李大人,馬大人。在下有幸與兩位在此相會。來,我們痛飲幾杯。”

李達哈哈而笑,朗聲道:“好說,好說。”李達坐下來後,又道:“雲德兄,你們……你的貼身兵器都未帶在身上。難道你們也是前往萬佛寺?”

雲德幹澀笑笑,道:“自從不久前暮茂玨山莊於當今武林大戰一場後。誰還願意苦心修煉功夫。即使達到手中無兵,拈取草木飛花都可作為殺敵之器。那又怎樣?他們和萬佛寺那些和尚隻需動動手指便有天崩地坼之勢。區區武功,如何可以與之匹敵?”

“是啊。”李達雙手拍拍大腿,然後道:“我一路走來聽到,萬佛寺門前水泄不通。都是去求修習佛道之術的。那些和尚日日大門緊閉,我們去了也不是個事啊!”

雲德想了想,道:“難道諾大中原武林,真的隻有萬佛寺那些和尚才會那些驚人之術?”

雲德說完,倒了一碗酒輕輕推給李達。李達接過一飲而盡,道:“應該是沒有了。”

他們沉默了片刻,雲德突然問道:“李大人不是一直戍守疆土,忠心耿耿,一片玉壺冰心令武林俠士都欽佩不已。如今怎麼又衣錦還鄉?不是說最近清兵逐漸取得先機了嗎?”

李達長歎一口氣,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悵然道:“過去連年苦戰,雖屢戰屢敗。但是朝廷還是最初的朝廷。如今,朝廷上下,邪氣大盛。表麵上看皇上風光大勝,實則隻不過是鬼道之人手裏的傀儡罷了。國不成國,肝膽之心憑何以照?”

雲德不解道:“李大人,剛才所說鬼道是何意?”

一心愁苦,與酒同歸。李達又痛飲一杯,苦笑道:“近幾年,來了一些古怪之人。他們說可以幫皇上一統天下。那時,努爾哈赤的大軍勢如破竹,我們清兵死亡慘重。皇上臨危大亂,對他們委以大任。當時朝廷大臣都反對,對他們仇目相看。可是他們竟然有呼風喚雨般的驚人鬼術,帶著朝廷大軍硬是將努爾哈赤的軍隊逼了回去。”

“什麼”,小蝶突然站起來道:“你說努爾哈赤的大軍被打敗了?”

那個人看了看小蝶,然後點頭道:“恩,聽說他還受了重傷。雖然日日與他為敵,拚死血戰。但是不得不佩服他文韜武略。對了,姑娘,你問那話是驚喜還是擔憂?”

小蝶一時心亂,李達後麵的話,她一句都聽不進去。起身就往客棧外跑。

老爺子立即出去追趕。韓相憶也覺小蝶有所不妙,當下帶著眾人離開了客棧。

老爺子騰空飛身截住小蝶。小蝶停頓下來,怔怔看著老爺子,眼裏淚光點點。她咬咬牙,突然撲進老爺子的懷裏。

老爺子摟著她,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小蝶從老爺子懷裏掙脫出來,一雙目光楚楚可憐地落在老爺子眼裏。過了許久,小蝶幽然道:“師父,我不該離開阿瑪的。他現在受傷了,我卻不在他身邊。”

老爺子寬慰笑了笑道:“傻丫頭,這不是你的錯。不要小孩子氣,碰到難過的事情就胡亂跑。我們現在就回去。”

“嗯……”,小蝶說不出話來,撇過頭怔怔看著遠方。

老爺子來到韓相憶跟前,笑道:“常公子,我們有事不得不告辭離去。今日就在此拜別。”

老爺子這話讓韓相憶愣了一下。他隨即回神過來,笑道:“本來有些地方還需要請教老爺子,沒想到才相處不過數日,那番話未開口,就已然沒有機會。前途漫漫,老爺子一路好走。”

老爺子爽朗笑了笑,然後歎口氣道:“是啊。本來我也是有些話要對你說的……算了,不提這些。常公子,保重。諸位,保重。”

朝白一行人隨著韓相憶對老爺子拜拳道:“老爺子,保重!”

小蝶轉身看著韓相憶,嘴唇動了動,似乎有話要說,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遙遙看天邊,夕已西沉,繁華盡啞。

午紅見大家陷入沉默。隨即走到小蝶跟前,牽著她的手,笑嗬嗬道:“公主啊,還真舍不得你走。哎呀,老天爺就是這樣氣人。我都懶得跟它計較了。沒事的哈,我們會去看你的。”午紅看向韓相憶接著道:“是不是,莊主?”

韓相憶淡淡笑笑,輕輕點了點頭。

小蝶的手被午紅握在兩手間。她對著午紅輕輕一笑,然後慢慢擺頭看向韓相憶。

韓相憶在她久久凝視的目光裏慢慢皺起了眉頭。一會兒後他看向老爺子道:“我決定帶大家同你一道前往。當今朝廷有魔教支撐,我們過去或許可以幫上忙。另外,莊裏人都在修習忍術。任何術法,隻有在對戰中才能細細體會其中的玄妙之處,從而突飛猛進。“

老爺子一聽這話,不由讚賞道:“好,常公子思維敏捷。老爺子都不得不立起大拇指。”

韓相憶笑笑沒有作答。旁人無法得知他在想些什麼。是對這番話受之有愧,還是一時得意不知言語,或者是其他?

芳菲眼見天色不早,輕輕道:“莊主,我們今晚就住在那間客棧。明日早起趕路。你看呢?”

“好,你去打點下。再叫桌好菜。剛才沒吃,想必大家肚子都是空的。”韓相憶笑著回道。

午紅見小蝶仍然一臉擔憂之色,便安慰道:“公主,既然莊主答應陪你一起去,你就不要擔心。你知道,莊主他這個人啊,專長就是解決所有疑難雜症外。你看你肚子,都癟癟的,走我們吃飯去。吃飽了撐著了才會找事幹的,對吧!”

午紅這番話讓小蝶不由噗嗤一笑。她把手抽回,反握住午紅的手。正色道:“午紅姐,謝謝你!”

午紅笑了笑道:“哈哈,現在才知道我好啊?我可告訴你,你的謝謝要省著點用哦。”

“為什麼?”小蝶不解道。

“因為以後呢你會發現我還有好多好多的,多到數不完的好。你有大量說謝謝的機會,好好把握哦!”

秋夕一聽這話,忍不住道:“我的地呀,你臉皮怎麼這麼薄啊。”

午紅瞥了他一眼道:“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不和你一般見識。”午紅說完拉著小蝶道:“公主,我們走。吃飯去。”

小蝶的擔憂臉色這才逐漸緩和,笑容漸上。

吃罷飯,屋外的夜來了。明月似乎也受不住這份寒,大幅度收緊身子,變成了細細殘鉤。

“咚咚咚……”敲門聲緩慢響起。韓相憶開門一看,是老爺子。隨即笑道:“老爺子找我有事嗎?”

老爺子回道:“天有點冷,你多穿點衣服跟我出去走走。”

“好的”,韓相憶進屋拿了件厚外衣與老爺子並排走出了客棧。

客棧外是一望無際的空曠,讓人覺得夜原來可以那麼深那麼遠,不由衍生一望無際的感慨。

他們慢慢前行,鞋子和沙子摩擦,發出沙沙聲響。

老爺子道:“你們都開始學習忍術了吧?”

“嗯。不過有兩個人不願意練習忍術。我自己想出了一種修習方法,也不知是否可行。已經交給朝白和殘雪練習。”韓相憶回道。

老爺子哦了一聲,問道:“什麼方法?”

“就是凝神閉目,置於大自然山水之間,日月之下。靜靜感受身外萬事萬物的氣息,讓自己與它融為一體。形成一個和諧體係。倘若有人偷襲,這種和諧體係便被破壞,自己就可以感知到他從哪個方向而來,並且因為足夠的靜,你會覺得他的來是很緩慢的,似乎在你眼皮底下一般一步步靠近。自己有足夠時間可以躲開。我將這種練習叫做寧靜通八荒。”

“好”老爺子不由讚賞,然後回味一番他剛才的話道:“不錯,當真不簡單啊。常公子是如何領會到這點的?”

韓相憶認真回道:“我師父交我功夫的時候,我時常在瀑布下練習,受它衝擊。每次,我隻能凝神閉目不動,因為我需要知道它傾斜而來那一瞬間。不然突然襲擊,那種拍打的力量幾乎可以把我的五髒六腑擊碎。每次我凝神聽的時候,覺得和身外世界形成了一個體係一般。自己似乎飛出了自己的身體,淩駕於高空,看著瀑布裏的自己。看著周邊的花木,看著樹上嬉戲的鳥兒。大瀑布突然而下,氣勢磅礴。在這個淩駕於高空的自己看來卻是緩慢而下的。我把這些落實到實際中,讓殘雪製作了一間黑房子。她會在裏麵訓練冬樓的殺手,效果也著實不錯。後來,我昏迷那段時間,雖然神誌不清,但是潛意識還是在的。由於一直昏迷無所事事,我便深呼吸,調氣。突然我發現,身外有寒氣,也許不是寒氣。但是它的溫度是冰冷的,我看不見,隻是覺得是霧狀,飄渺升起,融入了我的肌膚裏。現在我知道了,他們道,佛,巫都是借外力化為己用。我想,我那樣是不是借用了大自然的靈氣呢?”

老子聽著聽著,臉色有欣喜漸漸變為驚歎。他道:“其實,你這樣的修習可以歸為道術。常公子竟然在無人教授的情況下,自己尋出了這一片天。老爺子我年少輕狂時,自認為自己聰慧過人,比的上當人寥寥無幾。現在與常公子相比,可是明顯處於下風啊。”

韓相憶仍然不習慣他人的稱讚。他過早失去長輩,花管家和師父雖然和自己呆了些時日。但是當時都是一心訓練,極少涉及到誇獎。他的成長裏,一直扮演著他交流圈裏的最高人。除了他自己,是無人以一個長者身份或者一個高人來誇獎他的。不適應讚揚,他溫和一笑帶過,道:“老爺子,你應該也是修習道術之人吧!”

老爺一愣,隨即問道:“常公子何出此言?”

韓相憶溫和笑道:“我有一個朋友,雖然我不知道他修習的是什麼。但我知道同樣也是那幾類中的一個。他雖然已是到了四五十歲,但從臉色上看,並不比我老。修習道術之人都有養顏之效。老爺子想必也是六十快到七十了吧,卻依舊神采奕奕,仙人之色裏隱約藏有氣宇軒昂之態。試問,當今武林,那位老者會有氣宇軒昂之態?”

老爺子嗬嗬一笑,沒有回答。沉默片刻,他緩緩道:“常公子。”

韓相憶嗯了聲道:“老爺子,有何事相教?”

老爺子突然嚴肅起來,他道:“忍術隻能救人,唯有道術佛法才可以救世。所以,常公子你要明確你的修習方向。”

韓相憶聽完後,思忖道:“是不是因為忍術雖厲害,但隻是自身的力量。當然比不過其他術法借無窮外力相輔那般驚人?”

老爺子點點頭,道:“前幾日,我觀星辰,發現司命星要剛剛出現便被黑雲吞噬。司命星意指文昌司命,典製百興。看來,天下將會有一場滅頂之災。所以,常公子不應該全心投入到忍術當中,你是救世之人。”

又是救世,韓相憶一聽這詞,胸中怒火頓生。眼前是個長者,他不好發泄,漸漸壓製。然後道:“容我回去好好想想。“

老爺子不知道為什麼韓相憶突然怒色。如果一個人得知自己是救世之人應該自豪欣喜才是。難道是自覺壓力大,無法擔當?已然無法說下去。老爺子笑道:“常公子,今日言談就到此吧。”

“嗯”

老爺子走至半路,突然停下來道:“對了。聽說你是血繼限界的活生手。這個忍術很厲害,你不要放棄。”

韓相憶愣了一下,然後回道:“嗯。”

兩人各自離去。老爺子走至門前正要開門,突然停了下來。轉身來到亭子裏看看星空,過了許久長長歎出一口氣。

第五卷

第一場 阻擋  輕雨蕭蕭,濕盡簷花,花底人無語。

沒有月華,隻有她一襲白衣在冷風裏緩緩,飄起。

有腳步聲從院子那邊傳來。她循聲望去,父親的身影從圓門越走越近。

直至父親走至跟前,她一臉冰霜才略微緩和些,但依舊沒有笑容。

尊主咳了聲道:“魅公子說這些天你一直睡得比較晚。怎麼了瞳兒,有心事?”

雪瞳聽罷冷冷道:“他還真多事……”

尊主笑笑沒有言語,隻是溫和地注視著她。

雪瞳在尊主的久久注視下漸漸不適起來,她轉個身,背對著尊主道:“爹,你今天怎麼了,這樣看著雪瞳?”

尊主朗聲笑笑道:“我的女兒什麼時候變了啊,我怎麼才剛知道。莫不是瞳兒有心上人了?”

雪瞳一聽這話,立即轉身看著尊主,卻欲言又止。她突然轉身,微怒道:“爹,請你不要亂說話。雪瞳困了,先去休息。”

雪瞳講完大步走向圓門。尊主笑著看她的背影在圓門處消失。他負手起步,離開這裏。繞過長長的走廊,在一間屋前停下。

尊主未抬手敲門,門吱呀聲輕輕開了。魅公子走了出來,恭敬道:“拜見尊主大人。”

尊主擺擺手,示意他免禮。兩個人前行,在屋子右前方的一處亭子裏坐下。

魅公子問道:“尊主找在下有何事?”

尊主的麵容總是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雖有笑容,卻總透著一股無上威嚴。他看了看魅公子,然後慢慢道:“你可知道萬佛寺的那些和尚知道韓相憶沒死後,現在準備去為住持報仇。”

魅公子點頭道:“知道。尊主說這個是何意?”

“我要你去保護他。”尊主的這句話果決得不容人反駁。

魅公子愣了許久,才不解道:“為什麼,他將來是我們的敵人。”

尊主笑而不答,他的笑很深很深,沒有人知道他是為何而笑。

“因為韓相憶會在某一天成為全天下的公敵。他們自相殘殺之日,便是尊主成就大業之時”隨著這句話,一個紅衣妖嬈男子走了出來。

魅公子見他後,不急不慢施禮道:“屬下拜見左護法。”

左護法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來到尊主跟前道:“你是不是準備讓我帶他們去阻擋萬佛寺的那些和尚。”

尊主點點頭道:“韓相憶一行人已經前往清河湯泉。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在哪裏開始著手,總之不能讓那些和尚跟他們碰頭?”

魅公子聽完,施禮道:“是,尊主。”

“要是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回去了。”左護法說完自行離開,向自己房間走去。

魅公子向來看不慣他如此囂張,看著他的背影怒氣道:“尊主,你看他……”

尊主擺擺手打斷他,然後道:“你也回去吧。”

待魅公子消失後,尊主微微一笑,道:“出來吧,瞳兒。”

一個白衣女子從亭子後麵的竹林款款走出。她來到尊主跟前,輕輕道:“爹!”

“嗯!”尊主應了後便不說話,耐心看著她。他知道瞳兒有話要說。

雪瞳幾次欲言又止,才道:“我也想跟左護法一同前往。”

尊主笑笑道:“為什麼?“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爹難道不許麼?”

尊主哈哈而笑,道:“我這個女兒還蠻多脾氣的。爹當然許你去。”

雪瞳一聽這話,不由輕輕而笑。忽地又想到什麼,道:“我知道爹這次派我們去保護他並不是單單為了一統天下?”

尊主哦了一聲,道:“那你說說我是為了什麼?”

雪瞳托腮想了想,然後搖頭道:“不知道。總之我覺得爹你變了。”

尊主更是一驚,笑道:“爹變了?爹哪裏變了?”

雪瞳依舊是一副嚴謹表情,她道:“爹變得溫和了。我們當初在複的時候,爹可是殺戮滿態,野心滿天。”

雪瞳這句話勾起了尊主的回憶。在複那些時光點點滴滴的畫麵倏忽而至,在腦海翻騰。從未休止的爾虞我詐,從未休止的殺戮。一直到兩方死傷慘重,故土荒敗無法逗留。才帶著雪瞳,左笑兒離開複。輾轉來到中原。

人生最大痛,莫過於眼睜睜看著最親愛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

也許,自己決心離開複,僅僅是因為:妻死!

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漸漸熟悉,那往日過往是不是會漸沉海底?如今再次想起,才知道,過去的痛是為了告訴你不要忘記過去。需要記得,然後懂得!有所記憶,才不至於空虛。

雪瞳見父親久久不語,眉頭擰到了一起。不由寬慰道:“爹,想起娘親了麼?”

尊主突然左手遮住眼睛轉身背對著雪瞳。雪瞳正欲走上前在詢問一番,尊主舉起左手製止她前行。

雪瞳便安靜站在他身後。這樣的方式和距離早已默契溫馨。記得剛離開複來到中原,每念及娘親,他總是背對著她。她就一直站在他身後,娘親不在,她好好地在他身邊。

尊主收了收鼻子,自嘲笑道:“人老了,卻更容易傷懷起來。”

“可是人老了,容易傷懷的東西並不多,準確地說隻有那麼一兩件。”

尊主點了點頭,道:“瞳兒長大了,不愧是我冷莫為的女兒。”

雪瞳莞爾一笑,道:“爹,你可以對我講講幫助韓相憶到底何意麼?”

尊主感慨歎了口氣,道:“你說的對,我沒有了先前的殺戮之心和一統天下的野心。贏得天下又如何?贏得天下難,守著天下更是如登天。建立尊教不再單純是為了我一統天下了,做民眾心中的神,永久傳頌又何嚐不好!可是我是好戰的,許久不戰覺得渾身不自在。放眼中原,誰能與我一戰?隻有他,日後的韓相憶定是經天緯地之才。我不能讓任何人阻擋他強大。我已老邁,我要在一次輝煌絕倫的戰鬥中告別我的人生。那也就無憾了。”

雪瞳哦了一聲沒有言語。過了許久才道:“爹,瞳兒休息去了。夜色已深,你也要早點休息。”

“嗯”。尊主見雪瞳走遠後才開始起步。寒風瑟瑟,他孑然背影越來越小。

這是,哪裏?

巫宗下了船看看四周。海水一望無際,與遠天相接。偶爾沙鷗飛過,孤鳴向空。他轉身看看這個孤島,雜草敗生,前方有一片樹林。樹葉響動,一群鳥兒撲向天空。

“我們來這裏幹嘛?”他不解問道。

葵花宮主不知如何作答,怔怔地看著詭醫。

詭醫冷眼看著他道:“你還好意思說來這裏幹什麼?你答應過小葵要和她找一個無人地方,恩恩愛愛過完今生今世。這些,你都忘記了嗎?”

巫宗訕訕不語,葵花宮主道:“好了姑姑,不要說了。”

“你呀,不要那麼心疼一個人!”詭醫說完獨自朝島上走去。

小葵和巫宗跟隨其後,慕容九一直隨著巫宗,不離不棄。

樹林過去是一片竹林,放眼看去,都是比值而立的綠竹倒也覺得寧靜舒適。詭醫瞪了一眼巫宗道:“你,把中間的竹子砍掉。然後去砍些木頭來搭建個房子。”

巫宗應了聲便去招辦。小葵見到他如此乖順溫和,有些難以置信。他似乎回到了小時候的那個他,也是這般淳樸憨厚。她覺得姑姑是對的,她終於可以和心愛的人在一起一生一世。

葵花宮主見徐瑤勞作不休,額頭開始冒汗。上前拿出手帕拭去他額頭上的汗水。徐瑤微微一愣,緩緩擺頭看著小葵,笑容漸開。

小葵莞爾道:“瑤,累麼?”

徐瑤擺擺頭道:“不累。”徐瑤突然想起了什麼,認真道:“小葵!”

小葵應了聲後,徐瑤接著道:“以後,無論我出了多大的事情,傷得有多重,即使馬上就要死去,你也不可以用祭月大法,用你命換我命,知道嗎?”

他這話帶著溫度,溫暖了她的心房。小葵笑靨如花,一臉幸福和滿足。他是這麼的在意自己的。她道:“傻瓜,你若走了,我活著又有何意?”

徐瑤略微皺眉,道:“小葵,為什麼你總是把我當成你的全部。難道,你心中就沒有一兩件隻屬於自己的事情去做嗎?”

詭醫一聽這話勃然大怒,道:“你這個東西,竟然說出這等沒有良心的話。那你為什麼就不能把她當成你的全部?小葵那麼愛你,為了救你,連命都可以不要。換成是你,你摸摸你的良心想想,你會這麼做嗎?”

“人既然各不相同,那便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做。愛人是最重要的,但是怎麼可以占據全部……”

“住口,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詭醫瞥了一眼小葵道:“你看你,你選他的時候是不是眼睛都不睜開的啊。他根本就不愛你。“

“誰我說我不愛她?”徐瑤反駁道。

“那你的心裏隻能有她,所有亂七八糟的事情都統統扔掉。”

“誰說愛一個人便將她看成她生命裏的全部。你們女人在這種事情總是那麼無聊。”

“你……”詭醫氣得說不出話來。

徐瑤看了看詭醫,又看了看小葵道:“我懶得跟你們吵這些。我竟然來到這裏,便打算和小葵好好過下去的。我建房子去了。”

徐瑤走了幾步停下來,背對著她們道:“我也會為了小葵奉獻我的生命,但是那也並不表示她是我生命裏的全部。”

徐瑤說完念動口訣,眼前竹子拔地而起,整齊倒在一旁。

第二場 夢境  群山,肅清。一望無際的白,寂寥無人。白雪紛紛揚揚,既大且密,遮人視線。

韓相憶站在原地打轉,眉頭微鎖。

這,是哪裏?

一個靡靡之音朝遠處傳來,他循聲走去,像大雪山的山頂走去。俄而,鈴鐺聲像浪潮一樣湧來,一步步將他淹沒。

鈴鐺?又是鈴鐺。他的眉頭已深鎖。

慢慢可以聽清那個聲音,是在喊:王,王,王……

韓相憶望向山巔,看到一個身穿毛絨碎花襖的長發女子站在那裏。白雪還是太密太急,他無法看清那個女子的麵容。

韓相憶怔怔向山頂走去,漸漸接近。眼看可以看清她麵容時,她卻突然消失。韓相憶略微慌張起來,站在山頂四處張望,卻不見她的身影。

鈴鐺聲又響起,他又看見了那個朦朧身影。她在向他招手,鈴鐺搖曳出清脆聲響。她喊:“王,王,記得救我,救我。奴還不想死,不想!”

王?!這個稱呼,他覺得有點熟悉,似乎在哪裏聽過。耳畔總是回響,但無法想起到底在哪裏聽過,是誰喊過。

韓相憶覺得有些頭疼。他皺著眉頭向山下走,向那個朦朧身影走。快要接近之時,她,再次消失。

韓相憶看向山頂,她沒有再次出現。他覺得自己的心莫名地隱隱擔憂。他不由喊道:“你是誰,你在哪裏……”

在睡夢中醒來,眉頭依舊蹙著。他看看窗外,有隱約白光。韓相憶穿衣起身,來到房間外。打霜了,白光是它而來。

他站在門口,不知可以去哪裏,做什麼。

旁邊房間的門吱呀聲開了,韓相憶擺頭看去。一個紫衣女子緩緩走來,秀發在額前分散,有兩僂貼著胸前而下。

韓相憶淡淡一笑道:“又是你!”

暮紫莞爾回道:“莊主,你信麼?隻要你在我附近,無論你在哪裏我都能感應到。”

“是嗎?”韓相憶一帶而過。

既然韓相憶無心繼續說那話,暮紫便另擇話題道:“莊主,最近你好像想的東西很多。”

韓相憶點點頭,道:“我手裏有兩本小冊。都是弘德大師相送。一本,我至今都未參透其中一二。一本是佛經,我實在不曉,他送我佛經何用?”

暮紫道:“大師送你佛經時說了什麼?”

“大師要我每日潛心誦讀修煉。我一直沒有機會看。近幾日才想起它。”

暮紫想了想,道:“莊主便日日潛心誦讀就是。大師慧眼所望之處是我們無法看到的。想必是你身上有什麼東西被他尋見了。”

韓相憶本想說‘我身上有什麼東西可以被尋見’,但他隨即打住。漸漸的,他發現自己身上會偶爾冒出莫名其妙的東西。比如鈴鐺聲,比如尊主所說隱藏起來的能量。

想到這,他不由欣賞暮紫的聰慧。她總是能一語道破他心中的困惑,雖然她並不懂也不知道那是什麼。

見韓相憶久久不語,暮紫輕輕喊道:“莊主!”

韓相憶應了聲,道:“對了暮紫。離建木還有多遠?”

暮紫回道:“還有三日路程。”

韓相憶聽了道:“嗯。”

兩人開始不語,站在欄杆前看著頭頂上的夜空。一陣寒風突然吹來,暮紫忍不住打了個咳嗽。韓相憶似乎沒有聽到,依舊怔怔看著夜空。暮紫心裏不由一酸,轉而是微微落寞一笑。

“莊主。”暮紫再次喊道。

“嗯。”

“暮紫突然興致來,我去拿相思琴為你彈奏幾曲,如何?”

韓相憶一聽,溫和笑道:“好久都未聽到暮紫的彈奏了,當然甚好。”

“那我先回房間準備,一會兒你自己過來。”暮紫講完也不道別,向自己房間走去。

咚咚咚敲門聲過後。屋裏傳來一個可人聲音柔和道:“莊主,請進!”

韓相憶輕輕推開門進去後又輕輕關上。

暮紫已經準備妥當,雙手疊放於腹下,眉目含帶醉人笑意看著韓相憶。款款道:“莊主,請坐。”

待韓相憶坐下後,暮紫雙手撫在琴上。右手中指腹按住第一根琴弦,手腕抬起稍許。她再次看向莊主,莞爾一笑。左手抬起同時,右手中指向下緩緩拉動。不徐不疾的琴聲漸漸依次響起,古銅鏗鏘,流瀉在整個房間。

暮紫回過頭看著琴麵。在右手中指拉完同時,左手各個手指柔和變動,拉,推,拈,撥。時而急,時而緩,時而點擊顫動,時而一手撫琴一手旋轉撥動。動作柔時,若女子細腰輕擺。動作疾時,有勁風之勢。

韓相憶沒有閉目,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雙手。細嫩,修長,潔白。好一雙美麗靈動的小手,要不是她再彈琴,或許,或許自己看久了會忍不住握上去。

這個或許可能嗎?韓相憶想到此處不由苦笑。

琴聲戛然而止。整個房間流蕩的愉悅音符一下子,全都,沒了!

韓相憶看著她的手停在半空,視線上移,不解地看向暮紫。

暮紫輕輕吸了口氣,道:“莊主剛才搖頭苦笑,莫非是暮紫的琴聲已經跟不上莊主的聽覺了?”

這口吻,韓相憶知道她是生氣了。他笑了笑道:“普天之下,如果連暮紫的琴聲我都聽不進去,將無任何人的琴聲能讓坐下來仔細傾聽。”

暮紫忍不住追問道:“那莊主為何搖頭苦笑。”

“那是因為你的手……”韓相憶猶豫片刻還是說出“很美……”

暮紫略微愣了一下,然後莞爾笑道:“莊主,還願意聽麼?”

“當然。你總是不拘一格,別人彈的是曲子,你彈的是感悟。你的琴聲好似一個人娓娓敘談,在幽幽講述一個故事。”

“那……”暮紫微微一笑,接著道:“莊主在我的琴聲裏聽到的是自己的故事還是我的故事,亦或是他人的故事?”

韓相憶抿抿右手中指關節,想了想道:“我沒有深入去想。在你的琴聲裏,我看見了一個人在講述故事,但我沒有走近去看他的麵容。隻是原地或者四處緩緩看看,或者凝神去聽。”

“哦……”

“開始吧,繼續你彈我聽!”韓相憶溫和笑道。

琴聲再次響起,前奏依舊是緩慢,如斷未斷。若深夜階前雨滴,滴滴答答無休無止。漸漸,琴聲開始綿了,若海浪,一浪接一浪,一浪過一浪。前仆後繼,永不退縮。因為綿裏加重了厚重,所以讓人身心備受鼓舞,仿似走出房門,就可以熬笑拔劍麵對萬千強敵,雖死不懼。

韓相憶的拳頭自發握緊。堅毅輪廓凸顯無疑。

暮紫開始在綿延最高浪潮奮力彈出兩記重音,然後繼續先前的浪潮開始由低到高,在高潮部分再次兩記重音,連接自然,氣勢接連向上。使人覺得那兩記重音是琴聲促發,使聽琴之人忍不住在琴聲高潮後大聲呼喊‘吼,吼’。

另一處,小蝶翻來覆去無法入睡。她穿衣起身,想著走著,來到了長相憶房門前。猶豫再三,才抬起手輕輕敲門。

咚咚聲起,裏麵卻一點動靜也無。小蝶一臉失望,但更多的是憂傷。她正欲離開,聽見旁邊不遠處的房間有琴聲傳來。她本沒有聽琴的心情,卻莫名其妙地走過去。

門沒有關上,小蝶隻是敲門,門開了。

她看見了他,那個身穿舊白色長衣,並不俊秀的男子。

暮紫突然摁住琴弦,韓相憶奇怪看向她,那眼神是在問:為何停了?

暮紫沒有看韓相憶,她莞爾一笑,輕輕道:“公主,你來了!”

韓相憶這才去看向小蝶,小蝶知道他現在才發現自己來了,心裏一酸,道:“對不起,我打攪你聽琴的雅興了。”

小蝶說完,右手捂住嘴巴,轉身跑了出去。

韓相憶看著他消失的地方,困惑不已。

暮紫認真道:“公主這麼晚沒有休息,肯定是有什麼事情讓她很擔心。莊主,她需要你!”

韓相憶看了看暮紫,然後長歎一口氣,起身離開了房間。

第三場 噩耗  黎明將至,店小二正在一塊塊拆下木板開門。小蝶衝下樓,撞開店小二跑出了客棧。她一直往前,沿路都是白霜。冷空氣藏在風裏像刀子一樣割著她的臉。

小蝶沒有理會,向前,一直向前。可是前方是哪裏?

她也不知道,她多麼希望這一路跑下去就可以到家。就可以看到阿瑪那張慈善的臉,還有她的額娘。她們都在等著自己,盼著自己吧。如同此刻的自己盼著見他們一樣,她開始後悔當初太任性,催促師父帶自己離開了他們。

此處為中原和燕丘交接地,一路上跑來,沒有一個行人。周邊的山也漸漸光禿禿,奇形怪狀,摸樣猙獰。

她停了下來,看看四周的山和土丘,還有不遠處枯死的大樹,她有些害怕起來。

她似乎聽到一些咻咻的氣息從四周湧來,小蝶連連後退,抓緊了匕首。一股森然感油然而生,她覺得汗毛都要立起來,前所未有的恐懼。

“啊……”她突然發出一聲慘叫。不知什麼東西抓了下她的肩膀,劃出了四道口子,鮮血開始慢慢外湧。她左手捂著傷口,右手拿著匕首,巡視四周。額頭冷汗不止。

咻咻聲再次逼近,她實在無法遏製住內心的恐慌,忍不住呐喊道:“誰,你誰誰,給本公主滾出來……”

咻咻聲在她周圍旋轉,等待靠近。她覺得自己逞強性堅強要被抽空了,四周越來越靜,那咻咻是聲越發響亮詭異,夾雜著冷冷嘲笑。

小蝶左顧右盼,忍不住哭聲喊道:“師父,你在哪裏?相憶,你快出來啊……”

她不敢喊得太大聲,怕引來更多的咻咻聲。怕因過度分神讓那些不知名的鬼東西偷襲致傷。

輕輕喊了許久,未見心中人,內心愁苦濃成了失望,漸漸剝落的,豈僅是相思?

那些咻咻的東西似乎按捺不住,遊走著靠近她。她揮舞兵刃,天生一副傲骨在寬鬆環境或者極致逼壓環境會自動跳出來鼓勵她,控製她。她冷冷看著四周,身子急速旋轉,隻聽砰砰砰兵刃撞擊聲。一些陰冷慘叫憑空傳來,興許是那些鬼東西被傷到了。

小蝶的窒息雨越舞越淩厲,那些鬼東西嚐到了厲害不敢靠近。窒息雨是最消耗體力的招式,久久之後,小蝶動作緩慢下來,體力漸漸透支。她停了下來,抿著嘴唇嚴謹看著四周,鼻子大幅度張吸,調節氣息。

咻咻的鬼東西知道她再也無法使出先前那厲害功夫,陰笑一聲再次靠近。

“啊……”後背再次被不知名鬼東西抓一下,鮮血從四道口子裏溢出。憑感覺,她知道又有一個鬼東西從後背靠近,她咬牙突然騰空轉身飛起一腳。一聲結實聲響過後,她被震出,摔到了地上。想必那個鬼東西也傷得不輕。

小蝶想從地上爬起,發現再無可能,疲憊的潮水已經徹底將她淹沒。她看著左右前方,在咻咻的潮水裏快要窒息。

忍無可忍,她對天呐喊:“相憶……”

咻咻聲再次襲擊她的後背,小蝶覺得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她生為公主的高傲在這樣的時刻也已經潰不成軍,她絕望地閉上了眼。

有多不心甘就有多絕望,她的阿瑪還臥病在床,額娘也不知道怎麼樣?自己在夢裏見到額娘和自己道別,她說:“蝶兒,你好學會好好照顧自己,額娘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小蝶求她不要走,哭幹了眼淚還是抓不住額娘的手。在哭腔中醒來,內心擔憂,憂傷並重。無以慰藉,便去找相憶說說話。可是……

她多麼不想就這樣死去,可是,相憶,你在哪裏?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為何總不能在我身邊?

阿瑪,額娘,救救蝶兒。師父,蝶兒好苦,你快來……

咻咻聲過後,小蝶肩膀上又多了幾道口子。她在連懼的力氣都沒有之際暈了過去。

此時,一聲鷹鳴衝破雲霄而至。隻聽一陣陣陰森慘叫過後。那些咻咻聲全都消失不見。

小貪飛到小蝶身前,用翅膀把她抱著坐起,在自己的軀體上。小貪左顧右盼,似乎在等人。一刻鍾過後,一個白影飛身而至。

他看到小蝶閉目躺在小貪懷裏驚恐萬分,他疾步過去撫摸著小蝶的臉喊著她的名字。久久不見回音,他焦急看向小貪問道:“小貪,她怎麼了?”

小貪呀呀晃頭晃腦說個不停,韓相憶聽懂它說有些東西出現。但是卻無法聽清小貪說的那些東西是什麼。

本該泛白初,天空卻依舊氤氳。韓相憶雖然不懂陰陽之道,但也覺得這裏晦氣萬分,不易久留。

他抱起小蝶坐在小貪身上,緩緩騰空而起向客棧飛去。

韓相憶將小蝶抱著走到她的房間,正要進入時卻突然停住。他原地想了許久,微微皺眉,最後還是下定決心去了自己的房間。

韓相憶把小蝶輕輕放在床上,拿出熱水毛巾給她簡單擦洗,然後輕輕給她蓋上被子。

燈光自己,臉龐會變得柔和恬靜。韓相憶久久得看著,慢慢卻想起了小九。同她一樣淘氣任性。

這是自己決定將小蝶抱回來的原因嗎?

小九,我好想你,你在哪裏?

他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張紙箋,輕輕折疊,變成了紙鶴。手作劍指,輕輕念動結印。紙鶴鮮活起來,圍著韓相憶打轉飛舞,親切鳴叫。

韓相憶倚坐床頭,回憶如書,被時光這陣風一頁頁翻動。

最初她的模樣,還是紮著兩個辮子的小姑娘。一臉童真淘氣,對新事物稀奇萬分,天地不怕,敢愛敢恨,直來直往。

她是唯一一個敢於對自己說愛的女人,也是自己唯一愛著的女人。他在魂牽夢回的思緒中漸漸熟睡過去。

隻是三四個時辰,韓相憶便睜開了寐眼。無論飲食還是作息,他已經養成了習慣,淺嚐輒止,類似枕戈待旦。

小蝶醒來,發現自己還活著。還躺在溫暖的床上,內心歡喜安慰之情無以言表。她擺頭看向床頭兩側,發現了一個小手帕。她拿手帕坐了起來,仔細端詳。發現這個手帕十分陳舊,已經縮成巴掌大小。

他為何要一直留著它?

不過很快小蝶就沒有繼續去思考這個問題,她想到自己躺在韓相憶的床上,想到自己臨死之前是他救了自己,想到自己這是第二次躺在韓相憶的床上,她一時忘記了所有困苦,所有的擔憂。

唯有喜悅一點一滴積蓄,彙成暖河,滋潤她的心房。

韓相憶走了進來,見她已經醒來,淡淡道:“早點起來,我們還要趕路。“

小蝶乖乖哦了聲便掀開被子笑嘻嘻起身。

韓相憶見她手裏拿著那個小手帕,立即怒色道:“把它給我。”

小蝶莫名其妙道:“什麼啊?”

“手帕。”

小蝶知道韓相憶不容易動怒,看來這東西對她而言十分重要。想必是哪位姑娘給他的,這樣一想心中酸溜溜的。賭氣道:“不就是個手帕嘛,大驚小怪。我便不給你。”

韓相憶眼神一寒,沉聲道:“最後一次,給我。”

小蝶連連後退,從未見過如此逼人的冷眼神。緊緊抓著那個手帕。內心傲骨再次出來慫恿,她道:“我就是不給,你能拿我怎麼樣?”

韓相憶步步緊逼,道:“你必須給我。我數到三,這是最後讓步。“

一聽這話,小蝶心中一氣,橫心道:“別人怕你韓相憶,本公主可不怕你。我就是不給。“

“一“

“二“

見韓相憶冷冷數到二時,小蝶心中一凜。卻還是逞強著扮一副不服輸的模樣。

“三”

韓相憶手一伸,指間刀從袖子落入手中,他迅速抬手割向小蝶咽喉。小蝶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薄刀在小蝶咽喉處硬生生頓住。他冷哼一聲斷然轉身向門外走去。走至門口住停下來冷冷道:“你好自為之。”

韓相憶說完正要離開,卻聽小蝶突然將手帕仍在床上大聲道:“不就是個手帕嘛,值得你對我擺個臭臉,還差點殺我。給你,我給你。”

小蝶說完便起來跑到門口處推開韓相憶道:“滾開。”然後跑了出去。

韓相憶看著她的背影冷哼一聲,回屋砰一聲把門關閉。

一會兒過後,敲門聲響起。

韓相憶屏氣忍住怒氣,道:“請進。”

是老爺子,韓相憶趕緊起身道:“老爺子前來,請坐。”

老爺子點點頭坐下。韓相憶見他一臉愁容,道:“老爺子莫不是碰到什麼棘手的事情?”

老爺子壓壓茶,正色道:“棘手的事情倒是有。不過不是最令我催心的。”

“那何事令老爺子如此神傷?”

“我剛收到傳書,小蝶的額娘去世了,還有最疼她的叔叔舒爾哈齊也去世了。她怎麼能接受這個事實?”

“什麼?”

第四場 無事

小屋是按照葵花宮主所說而造,為兩間,中間由一走廊相連。小屋皆有兩層高,第一層是幾根柱子支起而成的架空。第二層屋頂呈圓帽形遮蓋而下。遠觀看來,小巧精致。四周有綠竹,大樹穿插而飾,與自然合成一體。

順木階梯而上,便可直達第二層房門。

黃色葵花門簾被掀開,徐瑤走了出來。他站在小屋四周的走廊裏踱步,眼神凝聚,似有所思。

葵花宮主也鑽出了小屋,款款小步來到徐瑤身後。笑靨如蕩漾水波,清澈粼粼。躺若久看便有如醉春風之感。

小葵伸出玲瓏玉手,輕輕從徐瑤後背摟住他,光滑下顎慢慢擱在他的肩頭。

朱唇微啟,香隨風送。小葵呢喃而喊:“瑤!”

見徐瑤沒有回音,小葵鬆開他,繞到徐瑤跟前看著他,詢問道:“瑤,你怎麼了,今天不舒服?”

徐瑤搖搖頭沒有言語。突然想起一樁事情,道:“對了,那個叫慕容九的為何天天跟著我,寸步不離?”

小葵也不知他為何突然問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回道:“不是已經講過,她是你父親練成的鬼將,自然日夜隨你身邊,聽候差遣。怎麼了?”

徐瑤嗯了一聲道:“她真是可憐,一生隻能如行屍走肉一般存活。真不知父親當初怎麼想,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這番話,讓小葵覺得內心一酸,女人總是會有一種直覺,她會告知自己身邊的男人是不是要步步遠離。她幽幽道:“莫不是你厭倦這種生活了?”

徐瑤握著小葵的手,溫和笑道:“你為我做了那麼多,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救我。這份恩情,我徐瑤無以為報。”

小葵突然掙脫徐瑤的手看著他,一抹失望滑過眼眸,她道:“若不是我犧牲性命救了你,你是不會留在這裏,和我呆到終老的,對吧?”

“傻瓜”,徐瑤撫摸著她的後腦勺,輕輕把他擁在懷裏,柔聲道:“小葵,你這麼愛我,又內心純善。容貌可傾天下。哪個男人見到你不會心存愛意呢?”

“瑤,隻要你一人愛我半分勝過全天下人愛我十分。”

“小葵,不要亂想。我愛你,一直都會。隻是在我的生命裏,愛情不能算成全部。男人若沒有偉業之心,便枉為男人。”

葵花宮主一聽這話,心中一涼。取走他的些許記憶之後,他還是說出了當初那樣的話,莫不是有一天,他的記憶會慢慢複蘇。倘若……倘若他知曉此事,那一定會恨自己吧。

“瑤,你是不是決定要離開這裏?”

徐瑤歎了口氣沒有作答。他扶著欄杆看著遠方,突然道:“小時候,你愛蕩秋千。總是要我推你,那個時候我一心投入到巫術修習當中不去理會。小葵,走吧!”

“去哪裏?”

“今天眼光正好,我為你做個秋千,推你飛。”

小葵心中一喜,說不出話來。滿足點頭,隨著徐瑤下了木階梯。

日光如鏡,碎了一地。冬日,最溫暖潔淨的東西除了溫情,便是陽光。

徐瑤手起手落,一根大樹拔地而起,橫在高空之中。也不知道徐瑤念動什麼,大樹四分解體。空中便出現了一塊木板。徐瑤伸出右手,木板結實落到了他手裏。

沒有繩索?他看看四周,見一老樹被藤蔓纏繞。徐瑤手作抓狀,藤蔓如蛇靈活繞出大樹,飛到徐瑤手裏。

找到兩顆鄰近的大樹。他伸手一指,藤蔓又飛了出去,在樹杈上打了結。徐瑤拿著木板,拉著小葵慢慢走到藤蔓底下。他手作劍指指向木板一側,眨眼難辨清功夫,藤蔓穿透了木板打了結。

一切辦妥後。徐瑤笑道:“來,小葵。”

小葵在瑤輕輕推動下飛了起來,飄來蕩去,小葵驚呼起來,咯咯的愉悅笑聲在風裏搖曳。越來越高,快要觸到樹枝了。飄蕩速度也加快了很多,小葵覺得有種被要甩出去的感覺,有些害怕起來。忍不住抓緊藤蔓喊道:“瑤,輕點,快慢點。”

瑤雖哦了一聲,但動作上非但沒有輕點,而是越發用力。秋千開始左右不平衡晃動。小葵害怕更甚。再也沒有了愉悅的笑聲,而是驚慌地啊啊起來,她用微帶求饒的口吻喊道:“瑤,快停下來,我要被摔出去了。”

徐瑤輕輕一笑,伸手朝前一指,小葵眼前的樹枝悉數被砍斷飛落兩旁。他猛然一用力,小葵猝不及防,再也抓不住藤蔓,一聲恐懼驚呼,整個人飛了出去。

她連罵徐瑤的功夫也沒有,在空中跌落,心中全被恐懼占據。

徐瑤及時而上,抱住要落下的小葵騰空而起。停在樹頂端。小葵看著緊緊抱著自己的徐瑤,臉上驚恐仍有餘跡。她忍不住捶著徐瑤的胸膛喊道:“你嚇死我了。”

徐瑤得意哈哈而笑。看向遠方的大海,若有所思。

小葵循著瑤看的方向看去,見他久久沒有回神,心中喜悅很快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憂慮。

“瑤,你是不會和我在這裏過完此生的,對麼?”

徐瑤沒有回答,抱著小葵從樹上輕輕飛下。他鬆開小葵,道:“我們回去吧。”

徐瑤不顧小葵大步往前走,小葵悻悻跟在後頭。

夜色正柔,明月如鏡,卻看不到臉龐。

徐瑤剛走出房間,小葵便跟了出來。徐瑤背對著小葵擺手製止道:“我今夜想獨自走走,你去休息吧。”

“瑤……”

“好了”徐瑤打住她的話向木階梯走去。慕容九呆然跟在他後麵。

徐瑤也不知去哪裏,做什麼。在竹林間走來走去,最後還是在秋千那裏停下。他坐上去,慢慢晃動,眼神迷離,陷入沉思。

驀然抬頭,看見慕容九站在跟前。徐瑤久久地看著她,心中思緒萬千。他歎了口氣,站起來道:“你也當真可憐。來,坐下,我推你飛。”

慕容九依舊神情呆滯木訥,站在那裏沒有動彈。對於鬼將,隻能接受殺人指令,其它言語,她都無法讀懂。

想到此處,徐瑤憐憫之情更甚。他扶著慕容九坐在秋千上,拿起她的左右手抓住兩邊兩邊藤蔓。

囑咐她坐好,然後小心翼翼推送秋千,慢慢加高。

慕容九一頓頓擺頭,看著秋千下的徐瑤。她的眼神依舊冷漠無詞。

徐瑤一邊輕輕推送一邊道:“小九,我徐瑤一生抱負,怎麼可以在這裏度過此生。是男兒當顯男兒之誌,是吧?”

“可是,小葵為救我,不惜犧牲自己性命。當今天下,再無人能有她那般愛我,這份恩情怎麼可以辜負?”

“小九,你說我改怎麼辦?”

“哎,你又怎能聽懂我的話。同是天涯淪落人,你與我,皆有各自不幸。你放心,雖然我不知道父親為何把你變成鬼將,但是我會好好待你來彌補。定不會把你當成殺人工具。你也就不要責怪我的父親了。”

“小九,你看那遠處的大海多美。它一直都是很多人的向往。我應當如它一樣,強大到令人震驚,有包容天下之勢,那樣,我也就會如它那般從為很多人的向往,受他們欽羨,讚揚。”

“小九,你曾經喜歡過人嗎?我不知道我對小葵的感情能不能算成愛?”

“小九,也許,我能找到破除鬼將的巫術。那天,我便還你自由之身,你也可以好好去愛一個人了。你說,你愛的男子,是怎樣的男子?會喜歡我這種以偉業為重的男人嗎?”

“小九,到底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是不是欠了別人的東西就必須要還,即使是一輩子。”

第五場 憑吊

行至誇父野,沿路沒有村舍。遠處模糊可見山影,被天邊映成淡藍。四周偶爾可見幾棵老樹,孑然而立。老樹旁邊總有那麼幾顆大石頭雜亂堆積。

韓相憶騎著赤紅寶馬走在前頭,一路想著《寒》裏麵奇異文字,百思難得其解。

荒涼一片空剩夢,清瘦十分更無詩。

此時一隻白鴿掠過天空落在暮紫肩頭。暮紫取下白鴿腿上的信箋,看過之後,臉色立即大變。

“何事?”韓相憶沒有回頭,淡淡問道。小貪立在韓相憶左肩,對著午紅不停地做鬼臉。

暮紫輕輕喊朝白勒住馬車。她款款下車,來到韓相憶跟前,神色悲然道:“莊主,佘老夫人病危!”

“什麼!”韓相憶眉頭又蹙了幾分。

他手握韁繩目視著前方,過了一會兒之後翻身下馬,慢慢走至花老大馬前。

花老大下馬看著韓相憶,道:“公子,有何事要交代?”

“小花,你帶著芳菲朝白去趟佘府吧!”

“公子,我……”

韓相憶擺手打斷花老大,道:“全莊上下,唯有你可以代替我去慰問佘老爺。另外,芳菲處事周到,你們兩人一起夠了。”

花老大知道以無回駁可能,唯有點點頭應允。稍後,她道:“公子,前路漫漫,凶險未知。你要當心!”

韓相憶笑笑,道:“我不是一直活在刀尖之上嗎?無事的,你放心!倒是你要多加小心。這次去了,不用急著來跟我們彙合。多陪他們一段時間,佘老爺有恩於我們。”

“好了,去吧,小花!”

芳菲掀開車簾,看著眼前這個身著舊白衣男子。相貌依舊是那般平凡,卻總是讓她有一股上前相偎的衝動。也許是他那雙眼睛在索引吧。因為自己的心裏有一段黑,便渴求他眼裏那一眸溫暖的光。

可是,這光並不屬於她。

她自顧一哂,輕輕放下了門簾。

待花老大上馬車後,韓相憶對朝白道:“起程,朝白!”

“是,莊主!”

朝白手提韁繩,一聲“駕”,馬車卷起塵土而去。

韓相憶看著暮紫笑道:“如今已無馬車可乘,你騎馬吧。”

轉而韓相憶又道:“暮紫,你會騎馬嗎?”

午紅哈哈笑道:“莊主,你完了。暮紫姐以前目盲,又怎麼會騎馬呢?這下我看你怎麼讓暮紫姐去遼東。難不成……你背他?”

暮紫臉色一紅,看著午紅微怒道:“午紅。”

午紅吐著舌頭,知趣閉嘴。

這還真是個問題,韓相憶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暮紫在韓相憶身後道:“莊主,我目盲之前曾習過騎術。自己可以騎馬。”

韓相憶正要回話,午紅湊過來道:“是哪位帥哥交你的。那段回憶現在想起來,心裏甜滋滋的吧。”

秋夕一合折扇指著午紅道:“我說你這個烏鴉,嘴多就算了,你還那麼八卦幹嘛?”

“礙你屁事啊,我離你那麼遠,應該沒有擋住你放屁吧,嗯?

“我覺得我不應該學毒術,應該學縫紉才對。把你這烏鴉嘴結實綁起來。”

“你個老秋,罵歸罵,你不要總把那個烏鴉帶上好吧。沒有口德雞腸小肚內心齷齪長相敗筆的小男人。”

“你說不帶烏鴉我就不帶啊,你誰啊你?從現在開始我就叫你烏鴉。你看看你,出口成章,言行粗魯,拜托,你是女人不是男人。”

“不要吵了,你們煩不煩啊。”小蝶突然煩躁喊道。

小蝶喊完懶得理會大家,自顧騎馬向前。午紅和秋夕愣在那裏,不知道錯在哪裏?

韓相憶看了一眼他們,道:“你們兩鬧也要分時候。還愣著!快上馬趕路。”

午紅哦了聲乖乖上馬,見韓相憶走了後擺頭看向秋夕惡狠狠道:“都是你。”

秋正要回她幾句,午紅卻一提韁繩,朝暮紫喊:“暮紫姐,我來給你護駕。”一溜煙跑沒了,哪會給他機會。

來到遼東,小蝶見族人臉色沒有當初那般雄心壯誌,意氣風發。都像經了霜的茄子。小蝶意識到宮裏發生了巨變。

立即策馬加速回宮。

宮裏侍衛見是不見已久的小公主回來,紛紛跪地請安。有的速回宮裏稟告。

小蝶逮住其中一個侍衛問道:“我阿瑪怎麼樣了,還有我的額娘,叔叔,他們都怎麼樣了?”

那侍衛不敢正視她的眼睛,囁嚅半天,隻字未提。

小蝶步步緊逼。侍衛突然跪地求饒道:“請公主恕罪,小的什麼都不知道。”

“小妹回來拉。”一個愉悅聲音從宮裏傳來,韓相憶一行人看去,見他身著金黃色袍衣,薰貂朝冠,上銜紅寶石,金銜玉方版四腰帶,麵容傲氣英俊。一看便知非一般人士。

小蝶看到他後,立即上前急切道:“大哥,快帶我去見阿瑪和額娘。”

說罷便拉著他往裏走。那人拉回小蝶道:“小妹,現在還不能見阿瑪。”

“為什麼?”小蝶早已經等不及了,如今到家卻不得見,更是心急如焚。

“這個,我不能說。”那人躊躇起來。

“大哥,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支支吾吾的。我不是三歲小孩了。我知道宮裏出了事情。快告訴我。”

“小妹,這真的不方便說。大哥素來疼你依你,能說我肯定會說。”

“我是公主,是愛新覺羅的後代,有什麼東西對我都不方便說的。你不說,我找阿瑪去。”

那人便是大皇子儲英,他一把拉住小蝶道:“魯莽,現在胡亂不得。好,我跟你說,但是你千萬不要說是我告訴你的。不然阿瑪會責怪我。”

“知道拉,快說。”

儲英將小蝶帶到一處牆角,看看四周無人後道:“東哥額娘,她,她……”

“額娘怎麼了,你倒是快說啊!”

“她死了……”

“什麼?”小蝶雙手掩口連連後退,不堪打擊。

儲英頗為自責的模樣看著小蝶,懊悔道:“我說了不該告訴你的。我……”

小蝶突然冷冷看著他,打斷儲英的話道:“是誰幹的?”

“是,是……”儲英低下頭輕輕接著道:“是阿瑪!”

“什麼?”小蝶一擊未愈,又受重重一擊,整個心已經碎了一地。她雙手捂著自己的耳朵呆呆道:“不可能,不可能。怎麼會這樣,為什麼……”

“我要見阿瑪,我要去見阿瑪。”小蝶甩開儲英的手徑直向大妃寢宮奔去。儲英看著她的背影突發一陣冷笑。

老爺子見小蝶一去許久都未回,便對韓相憶道:“大家隨我來。我蒙大汗恩惠,在此有一處房子。你們就都住在那裏吧。”

韓相憶拜禮答謝道:“謝老爺子安排。”

韓相憶說罷帶著午紅隨著老爺子走在這萬分陌生富麗堂皇的皇宮之中。儲英見到老爺子,露出溫和笑容道:“黃老前輩,好久不見了?”

老爺子對他視若不見,徑直帶著韓相憶離開。

儲英看著老爺子的背影冷冷道:“死老頭,等我做了大汗有你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