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他一遍遍撥打她的電話,卻隻有冰冷的女聲一遍遍重複:“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就像斷了的弦,怎麼接都不是她的聲音,他首次嚐到驚慌失措、心急如焚的滋味。有關她的資料一一在腦海滑過,卻在姓名和手機號碼的節點那裏戛然而止。他有很多站在大眾之上的條件,便對什麼都抱持著和光同塵的淡然態度,於是從來不會主動留下或者要求什麼。所以,一直以來,他們之間的信息對流就隻有一個方向,從她到他。她沒有主動說明其它情況,他也就對它們一無所知。屏蔽了電話號碼的聯係就如石沉大海,了無聲息。
回顧三個月來的點點滴滴,他發現自己對她疏忽得心酸。他們之間的一切太順理成章,一下了班回家,她理所當然就在那裏。然後,差不多的時間,她就說:“卓粵,我走了,明天見。”自始至終,她都是一個人,默默無言地來,心平氣和地走。
她就像一首習以為常的曲子,並且以為她會按照既定的節奏一直延伸。驀然有一天,曲子停下來了,他才悔恨,該記的東西什麼都沒有記。但是,這首曲子不可逆,也沒有重聽的機會。
身邊少了她,連感覺都不對了,所以,大海撈針也要找到她。聽到她提過,要找工作了,於是,他每天看新聞,留意工科類專業的求職信息,抱著一絲希望盼她出現,因為,她對學琴產生畏難情緒時,曾死板地分析手指在水平和豎直方向的受力情況,這個線索其實和她所學的專業沒有必然聯係,但他隻能如此寄希望;她說坐2路車可以回學校,他就一趟又一趟地坐公交車,在途經的財大、交大、理工大下,刻舟求劍地逡巡。然而,都是一次次失望而歸。
想過去找她,可是,世界之大,茫茫人海,他不知道她躲在哪一個角落,說不定她還在A市,他怕他一走,她就回來了,人生可以有多少次錯過?所以,他能做的隻有等,等在原地,等她回來。他終於知道,等待,是一件多麼難熬的事情。可是一直以來,除了這種無情的等待,他還給過她什麼?
他不明白,她如何能做到沒有脾氣,沒有怨尤地等待。有時他會想,或許,她知道他總有一個時間會回來,所以等得安心平和,等得適閑篤定。
那麼她呢,又會在什麼時候回來?
琴蓋上也放著一個蘋果,仿佛什麼都沒變。隻是,風幹了,也沒見到那個人。
他沒有給過她任何牽綁,怎能苛求她不背離?她身邊肯定會有別的人出現,也許,相見的時候,她已為人妻,甚至,為人母。
然而,相信她總有一天會回來,比說服自己接受那個冰冷的結局要來得容易。
他做不到清醒的放棄,於是,在心存僥幸的等待中,沉淪。
所幸,她回來了,完完整整地回到他身邊。
思協其實是杞人憂天了,卓夫人對她這個小媳婦百分百認可。像所有母親那樣,她津津樂道於卓粵的小時候,又自豪地翻出他所有獎項,末了,還慷慨無比地塞給思協一個首飾盒,裏麵手鏈、項鏈、頭飾、耳環……琳琅滿目,自行其是地迸著熠熠的光芒。
盛情難卻,思協帶著它和滿腹心事在琴房找到卓粵。這時,他已經換成了肖邦的《一分鍾圓舞曲》。
此曲終了,卓粵起身,情難自已地將思協揉進懷裏。不管過去怎樣不堪回首,重要的是現在。
“你騙我,說沒有獎狀。”思協滿是挫敗,“你全部是金光燦燦的比賽證書,從小到大都有,我都不好意思跟媽媽說我不會彈鋼琴。”
卓粵心潮澎湃地收攏懷抱,隻說:“我們回去吧。”幸而上天沒有賦予她很高的鋼琴天分,不然他就隻能聽她而不能教她了!
卓老爺夫婦十分不舍地送他們到門口,再三囑咐一定要經常回來。一直沒見到子楓和卓群,那兩個人忙得分身乏術,還不知道誰讓誰好看呢。
上車之後,思協的視線就安分地停在外麵秀麗的風景上。
“我做夢都沒想過你是這樣的家世。”她輕輕出聲。卓率資訊集團是軟件行業之林首屈一指的大企業,涉獵了資訊體係的大部分領域,家用或商用、個人或團體,所導的軟件大凡都有卓率的標誌。當初,卓率資訊在財大有過一場招聘會,她係裏的同學過去了,經過層層篩選,最終沒有一個能簽進去,專業前幾名的同學也在例內。她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會和那樣一家仰視高度的公司有這種奇妙的關係。慶幸的是,他們都沒有上層人家居高臨下的盛氣淩人。
“知道我的家庭以前,你早就認識我了。”卓粵的話很明確,“你隻需在意我,其他的無關緊要。”
“如果哪天你不愛我了,一定要第一個告訴我,不要讓我最後一個知道。我絕對不會對你糾纏不休的。”她平靜地未雨綢繆。
卓粵一滯,隱忍著內心的驚濤駭浪,慢慢將車滑到路邊,伸手扳正她的身體,凝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鏗定地說:“和你結婚,就是想和你一起終老,而不是其他的任何人!”
“我知道。”思協大而化之地應著。她不懷疑他此刻的話,隻是以後的事誰也保證不了。
他的頭猛地湊過來,不容置疑地找到她的唇。他先是懲罰地用力吮吻她,在她雪雪呼痛之後,動作輕柔下來。他放平座椅,順勢壓倒她,用他溫暖的手掌從上往下撫遍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以狂風暴雨的激情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