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靜姝跳車後,後麵車隊沒有了顧慮,士氣頓時高漲,舉槍不再遲疑,原本綁架靜姝的車裏平頭士兵要看著靜姝跳車驚恐之後,也開始還擊。
雙方車輛在橋邊猝然相遇,立馬交上火。
與此同時,又有車輛從橋對麵衝出。
一時間敵我不明,火花四濺,槍聲迭起。
掃射中,百米外的靜姝已經從越車的動蕩中醒轉過來,跳車後她條件反射抱頭保護自己,胳膊和手掌卻受到地麵撞擊擦傷的厲害,痛得她幾乎要暈過去。
隻是,即便再痛,望著眼前人,她難掩死處逃生的欣喜:“卓英,怎麼會是你?”
陳卓英心髒的跳動沒有複蘇,在他二十餘年人生時段中,從來沒有一個時刻像此時肝腸寸斷,這會兒他已經口不能言,隻是猛地伸手把靜姝帶入懷中。
仿佛曆了幾世生死,隔了數度陰陽,才顫抖著出聲:“你沒事,你沒事!”
靜姝眸心綻著心喜,猛烈點頭:“我沒事,我還活著。”
陳卓英手臂越發收緊,隻是念著:“太好了,太好了!”幾欲成狂。
劫後餘生,豈能不好?靜姝受他感染也不禁咧開嘴角,但想到他們這段時間的痛苦,笑容還未展開,眼眸先蒙上水霧。
“對不起。”
她抬手觸向陳卓英的臉頰。隨即被陳卓英猛然握住。
陳卓英望著眼前人額頭、嘴角、手掌、手臂各處的傷,心裏劇痛難耐,他握著靜姝的手放在嘴邊吻住,搖頭道:“不要說對不起,我明白。我都明白。”
靜姝眼淚再也止不住,抬起身抱住他的脖子。
兩廂用力擁抱,仿佛要把這段時間的思念全部清除。
身前忽然一聲炸響,靜姝猛然一抖,兩人這才回到現實。周圍槍火無眼,這裏不是說話之地,陳卓英眉目一清,半抱著靜姝站起來,道:“我們走。”然而不妨,話音瞬時淹沒在一片巨響的轟鳴聲中,是一輛車爆炸轟出的煙火。
兩人聞聲霍然轉頭,隻見橋頭兩隊人馬交火處,早已經是昏天地暗,其中一輛車迎著火光衝出,目標赫然是兩人的所在。伴隨著車輛壓進,槍聲陡然響起,一顆顆子彈貼著頭頂、耳畔驟然飛來!靜姝不由得尖叫出聲,陳卓英猛拉她掩在後麵,護著她向自己車方向奔去。隻是那車上之人仿佛料定他們會向車輛而奔,對他們一路掃射,不得他們靠近車輛半步。
憑空沒有遮擋物,陳卓英用身體擋在靜姝前麵,躲避著子彈的同時也不斷回擊。他一邊扯著靜姝跑一邊大叫:“快上車。”靜姝被他護在身後,雖然心髒緊縮,但完全聽他指示集中精神向車的方向奔跑。正待兩人靠近車門,她就要扳到車門把手的瞬間,就聽耳旁陳卓英急怒攻心:“不好!”接著就是一個衝力,被陳卓英撲倒之際,她正好看到那對麵車上,有人拋出的一個黑色之物。
“轟!”車輛在近處轟然而炸。
靜姝頭部猛然撞地,身體更被炸藥的流波轟烤的幾近昏迷,陳卓英不待她反應,抱住她起身便向百米外河邊奔去,身後槍聲瞬時又起,竟是要不置他們於死地誓不罷休。陳卓英在耳邊急喚:“靜姝,靜姝!”這一瞬間,靜姝在昏迷中掙紮著清醒,她不能死!她還未與卓英說清楚,還未和他談未來,怎麼能死?!
“我不要死。”她無意識念著。
陳卓英俯身向懷中的人,神情激烈:“我不會讓你死的。”
身後轟鳴的車輛,不斷射來的流光彈雨,映著陳卓英毅然的臉色,這一刻,漫天煙火中,靜姝在神誌模糊間忽然明白很多事。
隻是一切都不來及說出口,撲通一聲,兩人已墜入河中。
冬日幾乎冰凍的河水刺骨紮髓,轉瞬沒頂,冷水從口鼻灌入,似萬千利劍一起紮進來。耳邊嘩然水聲、驚呼聲、叫喊聲,混雜在驚天動地的槍炮轟鳴聲裏,好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河流湍急而湧,陳卓英已經不在身側。
好像有人在大叫:“大小姐!”是個熟悉的聲音,是誰呢?
子彈嗖嗖橫飛,射入水裏激起串串旋流。靜姝本能竭力蹬水,可是身上的大衣沾水濕透後像沉重的石枷,拖著她身子直直往下墜。河流的動向流波也裹著她向一個方向急衝而去,壓迫的窒痛與刺骨的寒冷,令頭腦瞬時空白,水中一片黑暗……她口中湧出氣泡,肺裏最後的氧氣即將耗盡。
就在這時,一雙手突然緊緊托上她腰間,托起她下沉的身體,順著河流的方向遊去。她神智幾近模糊,水中的掙紮讓她再無力氣,長發飄散水中,一口氣就要緩不過來。那托著她之人回過身,覺察她瀕臨窒息,猛然將她拽向懷中,冷冷嘴唇壓上她的唇,溫暖氣流隨之度入,從唇舌直送肺腑。窒息的痛苦為之一緩,近在咫尺的麵容也終於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