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白馬的騎者 (2)(1 / 3)

“你何苦著急?不進去在外麵說話一樣,真是何苦著急?”村長拭起汗來,隨即坐在院裏的凳子上。

“有話說吧!我要早睡,明天一早要到十五裏以外去治病。”她仍然站著說。

“也……沒什麼事……順便帶點東西給你。這是城裏新到的麻紡,淺灰的,你留著做夾袍吧……昨天,我那潑婦老婆來,沒氣著你?”他十分不安地說。

“我倒有心收你的禮物,可是你這回是來為她說情的,我倒不稀罕你這城裏的新貨了。”她坐在一個小蒲團上不再說話了。

“是不是?氣還沒消?是不是?”他急得身子團團轉。

“……”她不語。

“我回去非找茬揍她不可,她太胡鬧了,咱們並沒有什麼呀,我呢,總是忘不了你給我媽治病的一點恩情,常來看你,她就胡鬧起來。唉!這是從哪兒說起!!”他急得坐下又站起來,煩躁地徘徊著。好像水旱災禍降臨到人間時,一個為村民焦慮的長者似的那麼心焦。

“哈!急什麼?我早忘了,那算什麼,隨她找來胡鬧吧!隻要對你村長的麵子沒妨礙,我怕什麼?你如果肯為我想,請先回去,我明天一早有事。如果有意為難我,我隻好馬上到別處借宿去。”

“我走,我走。你不許生氣。”他臨走把那衣料交給她,她絕情地拴好後門。夜仍歸於沉靜,早秋的蟋蟀叫了一聲。隨了蟲聲倏忽一個人影從那印著花影的牆垣上掠下來。

“唉!”她痛苦地握住他的手。

“你還不睡?”那人影是東柱。

“月亮照得我睡不著,聾老太太睡了,院裏空得可怕。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你遇見他了沒有?”

“誰?”

“你爹!”她憤恨地忍不住說了。

“唉!我知道他一直纏磨你!咱們的事也是會紙裏包不住火的。咱們走開吧?!”

“到哪兒去呢?你舍得離開你的家和你的房產地業嗎?”

“比起你來房產地業算什麼?就怕你不走。”

“我為什麼不走!世上再沒有我可掛心的,除了你……”她不能再說下去了,昔日馬宅園丁的影子在她記憶中一閃。她借著月光看東柱,的確和他一樣;但那一個遠不可及仿佛更珍貴了似的,而東柱卻溫暖地在她麵前。她不知為什麼流下兩顆大而亮的淚珠,閉上眼睛。又好似白鹿大仙來臨時一樣。這閉目的女神!

“那麼你放心,咱們走!什麼房產地業在我心裏一個子兒也不值……”他擁著她,覺得她在抖,不知是喜是悲。

菊花已經開遍了庭院,這是重陽的下午,小白鹿和東柱定好了在今夜起程,奔向他們幸福的前程。為了遮掩村人的耳目起見,她在白天仍到前村一家去給人家看香。聾老太太把門虛掩上,又吃了一點零食就躺在自己炕上午睡。

大門吱的一聲開了,一個二十幾歲的婦人毫不客氣地推門走到庭院了,忠厚的臉上擺足了怒氣,全身充滿了雄赳赳之感,大有見人就打、見東西就摔的氣概;但是她並沒敢那麼做,因為她是老實人,他是東柱的發妻、村長的兒媳婦,一向老老實實在家裏牛馬似的工作著。反正她隻知道東柱是她的男人,至於男人有了外遇時,自己該怎樣應付做夢也沒有想過;但是婆婆叫她來,公公也叫她來,教她怎樣到小白鹿的家撒潑、摔東西、攪散了小白鹿和東柱的這一段“良緣”。最初她不肯來,她覺得怪不好意思的,為了爭男人大呼小叫的,還不如一條狗;但是經不住婆婆的逼迫和公公大仁大義的一講、一激、結果她終於鼓足了勇氣出發了。在中途不住地回頭,好像一個懦戰士臨上戰場似的,對故居不勝其留戀。

院裏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各色的菊花在秋陽下照耀著,一隻畫眉在屋簷下的籠子裏洗刷自己的羽毛,花貓睡在窗台上。一切都那麼溫和、安靜、有次序、可愛。她想:難怪東柱天天來呢,自己對此處也不忍走開,在這兒絕對聽不見婆婆的詬罵和公公的嗬斥啊。在這兒先摔什麼呢?院裏一個破瓦盆都沒有,把菊花都折下來撕下花瓣來,怪可惜的。還是把正睡著的小花貓弄死吧?可是小花貓也是一條命啊!進院就罵,但是罵誰呢?一個人也沒有……她茫然地向上房走去,默默的,好像自己犯了罪。忽然她感到太靜寂了,也許自己的男人和小白鹿在一起睡午覺哪?一定的,這麼一想,她不免怒火中燒了,狂了似的衝進屋去,她滿想:這回我和她拚命了!但是一想,東柱在這兒非揍我不可。想著,想著,兩腿發軟,抖在一起,頹喪地坐在堂屋椅子上,想起公公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