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看來你的記性還不錯啊。”
甘延壽奇怪地看著我:“什麼張純?”
“哦,忘了告訴君況兄了,當初我能逃出康居,多虧編了些謊話。我跟郅支單於說自己是富平侯張彭祖的小兒子,可以居中幫忙,讓漢朝支持他像支持呼韓邪單於一樣盡心盡力。”
甘延壽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以後真得小心你,也不知你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我道:“兵不厭詐嘛,對付胡虜就得如此。”
我把頭轉向伊奴毒,用康居話對他道:“既然是故人,你希望我怎麼對待你。”
他趕忙道:“當然是饒了我,求求你,饒了我吧。”
“饒你容易,可是下次被我捉住了怎麼辦?”我道。
他乞求道:“不會有下次,其實到烏孫進行寇盜,也不是我的本意,隻是郅支單於下了命令,誰敢違抗。”
我冷笑道:“你們康居也號稱大國,怎麼一點兒尊嚴都沒有,郅支活活蒸死你們的貴人屠烏鹿的時候,你們難道一點兒兔死狐悲的心都沒有嗎?”
他慚愧地低下了頭,囁嚅道:“實在是匈奴人太過殘忍,我們抵抗不了啊。”
我突然咆哮起來:“大丈夫立於世間,大不了是個死。倚蘇公主為什麼就寧死不屈?和她相比,你們是不是豬?”
他嚇得蹦了起來,又忙伏地叩頭道:“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甘延壽也被我嚇了一跳,道:“他媽的跟瘋子似的,我不陪你玩了。反正我也不懂你們的康居鬼話,審出了結果及時向我報告。”說著他起身伸了個懶腰,搖搖晃晃地出了帳篷。
把甘延壽送出去,我繼續審問:“現在我們漢兵來了,你們願不願意裏應外合,一起剿滅郅支單於。”
他答非所問:“敢問你們帶了多少漢兵來?”
我誇張地說:“我們先頭部隊四萬,後續部隊還有六萬,總共十萬。”
他有些驚喜:“真的?”
從他的表情我發現,他確實沒有說謊,如果我幫助他殺死郅支單於的話,他們應該是很高興的。
我說:“當然是真的,這次我們大漢皇帝陛下特意下詔,征發西北六郡騎士、關東數郡材官車騎,加上西域諸國胡兵,足足十萬有餘,郅支能夠當得起我們一擊嗎?”
他連連搖頭:“當不起,當不起。郅支的軍隊不過三萬,和上國比那是以卵擊石。我們康居人都恨郅支,願意協助漢兵,反攻郅支。隻是擔心郅支不死,漢兵一退,我們又要遭殃。”
“這次不會了,不斬了他,我誓不回師。你說願意幫我們,以何為憑證?”我問。
“小人的兄弟屠墨,現在較得郅支信任,但心中實恨郅支奪我國柄,小人願隨大軍進發,到了康居,把我兄弟招來,商量一個萬全之策。”
我喜道:“很好。明天一早出發。”
郅支城外已經是渺無人煙,甚至連一隻老鼠也找不到,大概它們也嗅到了這裏的血腥氣息,感覺一場大規模殺戮就要開始了。
我們在離郅支城外三裏的地方駐營,左邊是波光粼粼的都賴水,不知有多少康居人因為不服從郅支而被手腳捆住扔進了這條河裏。想起當年我騙得郅支放我出城時那種惶惶的心情,胸腹間就湧起一陣憤怒。
我站在衝車上,靠近並仰望著郅支城,這座城修得還真高,比當年我在康居時要高大得多,尤其是土城外層層累累架構起來的木城,整個把內城環衛了起來,這是以前沒有過的。
可是再難,我也要把它攻下來。
郅支城上彩旗飄飄,按照方位,旗幟的顏色一絲不亂,東邊是一色的青,西邊是一色的白,中央則是一杆黃色的大纛,上麵繡著一個猙獰的白虎,正在奔跑飛躍。大纛下就立著我不共戴天的仇人——郅支呼屠烏斯。他還是那麼健壯,頭頂被剃得閃亮,剩下的頭發捆縛成一個小椎,在肩上晃來晃去。他的耳朵上吊著一對金色的環狀物,全身披著皮甲,手拿弓箭,倚在城牆上對著我張望。讓我感到奇怪的是他左右兩邊各站著幾個胸前佩戴著珠形飾物的女人,也都全身披甲,各握著一張弓,背著箭壺,對著城下虎視眈眈。
郅支單於認出了我,大聲道:“原來是張純君,你不是說幫我向你們的皇帝陛下轉達我的友好誠意的嗎?”
我仰麵對著他喊:“沒錯,我已經向皇帝陛下轉述了你的誠意。皇帝陛下聽說單於竟然放棄了匈奴王庭,躲在康居這樣的小地方屈就,所以特意下詔,派遣使護西域騎都尉甘延壽君和我一起來迎接單於,希望單於就此帶著妻子跟我們去長安享受榮華富貴,同時和你的兄弟呼韓邪單於握手言好。”
他顯然不相信我的鬼話:“既然是來迎接我,為什麼帶這麼多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