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台上,我慷慨激昂地發表了我的演說:“普天之下,有許許多多的國家,他們各不服氣,喜歡發生爭鬥,因此必須有一個道德高尚的強大國家來做天下的主宰,為天下的群邦諸國主持正義,現在,這個責任無可爭議地落到了我們大漢身上。”
台下頓時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和“萬歲”的歡呼聲,看來我這幾句開場白還過得去。等到歡呼聲平息,我繼續大聲道:“中國自古以來就是一個文明高尚的地方,唯其高尚,所以富強;匈奴是個野蠻的部落,唯其野蠻,所以落後。在我們大漢幾十年的征討下,往日肆毒天下的匈奴人已經陸續向我大漢臣服。呼韓邪單於早就稱藩,隻有郅支單於仍然躲藏到大夏之西,肆其凶焰,他時時率領他的小股遊騎,騷擾西域諸國的兄弟百姓,天真地以為大漢沒有能力對他遠征誅討。現在皇帝陛下命令我們率領義兵,躬行天罰,希望諸君不要辜負皇帝陛下的厚望,奮勇殺賊,靖平賊氛,斬郅支的首級以告天下百姓,讓天下百姓知道太平可以永保,安寧可以永得。”
我一口氣說完,又用胡語說了一遍,下麵的校尉司馬候長們和西域諸國的君長們交替發出激昂的響應聲,群情極為激憤。我心裏也萌生了說不出來的激動,腦子裏空蕩蕩的,我覺得還意猶未盡,突然拔出長劍,指向天空,號叫道:
古有唐虞,今有強漢!
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也許是我這四句話鏗鏘有力,他們的激情越發高漲了,每個人臉上都像猴子屁股似的閃耀著血液的紅光,接著我聽見台下響起一陣金鐵交鳴的聲音,每個人都拔出自己的佩劍和環刀,齊齊指向天空,西域都護府的庭院立刻變成了一片刀劍的叢林。“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的吼聲,如海嘯的浪潮,驚天動地。
我們從北道的軍隊進入烏孫境內,烏孫人不管男女老少都雀躍歡呼跟隨在我們馬後,送糧的送糧,送水的送水,就像書上寫的“簞食壺漿迎接王師”一樣。甘延壽顯然也被感動了,側首對我說:“子公,也許你說的是對的。即使是為了他們的安居樂業,我們都應該打這一仗,看到他們的激憤,現在我很有信心了。”
他能說出這樣支持我的話,我感到尤其欣慰,我笑著說:“君況兄,我倒沒有你那麼高尚。說實話,我之所以要這麼做,一則是要報仇,二則是想封侯。和兄相比,我內心實在是很齷齪啊。”我覺得在他麵前對自己適當的貶低可以讓他更加快樂。
“那你誓師的時候怎能說得那樣高尚?”他有些驚訝。
我笑道:“不這麼說,怎麼能激發士卒們的鬥誌呢,尤其是西域諸國的士兵,他們爭先恐後地去攻打郅支單於,並不是抱有什麼偉大的理想,僅僅是想切切實實地保護自己的家園啊!而且,我們隊伍中的絕大多數都是他們的士卒呢。”
甘延壽朝車廂外吐了一口唾沫,笑罵道:“古有唐虞,今有強漢!說得真他媽的煽情。陳湯,你的的確確是個輕薄無行的豎子。”
我笑道:“沒有辦法,我也不想的嘛。”
十幾天後,軍隊很快過了烏孫首都赤穀城,離赤穀城不遠就是闐池,闐池以東兩三百裏就是康居的東邊邊界了。這時夕陽西下,天色將近黃昏,我命令軍隊停下來埋鍋做飯,
闐池一望無邊,比夷播海還要廣闊,但湖邊風景和夷播海約略相似,也有齊人高的蘆葦和數不清的檉柳,從碧藍的湖麵上吹來的陣陣清風也勾起了我對倚蘇的回憶,時間已經過去兩年了,一切都恍如夢裏。
我們正在進食的時候,突然遠處煙塵滾滾,有一隊烏孫士卒前來報告,說赤穀城剛剛遭到康居人的攻擊。為首的是康居副王伊奴毒,他帶著數千騎兵擊破了烏孫大昆彌的軍隊,驅趕著大批牲畜戰利品想回到康居。
甘延壽和我都大喜,康居騎兵才數千,而且驅趕著戰利品,絕對沒有什麼鬥誌,這是個小試牛刀的好機會。我和他立即下令,前鋒隊伍立即整裝上馬,準備進擊。
西域諸國的胡兵在漢兵的輔助下,果然非常勇猛,一頓飯工夫,康居騎兵已經被我們擊破,湖邊沙灘上橫七豎八躺滿了屍體。等我們清點完四百六十個康居騎兵的首級,太陽才剛剛墜入天際,隱沒了它最後一絲光芒。
我命令把奪回來的牲畜全部送還給烏孫大昆彌,然後讓士卒把剛剛捕獲的康居首領伊奴毒帶進來。
伊奴毒長得非常剽悍,卻很怕死,剛進我們的帳篷,立即體如篩糠,大呼饒命。他定睛一看是我,臉上的表情非常驚異,脫口而出:“是你。陳……不,張純。”